三人橫列在病床前與坐在病床上的女人相互對視,他們沒說話,那女人也沒出聲,只是睜大一雙直率的瞳眸,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們,看得他們,不,只有齊若旭,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霎時又像漏風的氣球一點一滴的開始流失。
他們瞞著某人做這種「先斬後奏」的勾當,某人回國來之後,究竟是會稱贊他們的聰明絕頂、英明威武?還是會親手將他們撕成碎片丟進動物園理去喂獅子做年度特別大餐?
不過,他還沒想出半個結論來,兩旁的人就拚命推他、撞他,暗示他快開口。
喂喂喂,有沒有哪里搞錯了?這明明是他們兄妹倆的主意,干嘛推他出去做不要命的先鋒大將?
又推!
好好好,他就他,唉!誰教他是某某人的好朋友,這種擦的苦差事,他不挑,誰挑?
「我叫齊若旭,是喬楠的好友,也是喬楠的行政特助……」齊若旭不太自在地踏上前一步,然一接觸到那雙坦率的眼,不覺又退後半步。「呃,雖然我們只見過三次面,不過也許你還記得我。」
病床上的女人點點頭,表示她還記得。
于是齊若旭轉向右邊,「這位是莊嘉凡,」再轉到左邊,「這位是莊嘉茵,他們是宋家的世交好友,也都在喬楠的公司里上班,嘉凡是業務秘書,嘉菌是公關秘書。我們……」他的臉雖對著她,視線焦點卻飛到一旁去了——窗外的小鳥在飛飛飛……「咳咳,是代表喬楠來探望你的。」
病床上的女人張口要說話,齊若旭馬上舉手阻止她。
「對不起,除了探望你之外,喬楠還交代我們替他辦件事,所以,請先讓我們說完,之後你有任何問題淨可以提出,行吧?」
病床上的女人若有所思的注視他片刻後,點頭同意。
「好,那麼……」齊若旭飛快的瞥她一下,目光又飄開。「我必須先老實告訴你,喬楠已經很清楚你的企圖了……」
「對,喬楠全都知道了!」莊嘉茵忿忿道。「你不要以為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大家就會信你到底,告訴你,謊說太多回就沒人信了!」剛剛急著推人家出去送死,現在又突然冒出來搶著說話,不但氣勢洶洶,口氣也不像為朋友打抱不平,倒像是……妒忌,再加上一點惱恨。
病床上的女人又張嘴想為自己辯解,但莊嘉凡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框眼鏡,搶先她一步出聲。
「你和喬楠剛結婚半年,喬楠就因為胃部腫瘤需要動切除手術,雖然是良性腫瘤,但任何手術多少都有點風險,而喬楠生性謹慎,于是決定先行立下遺囑,就在那時候,你突然宣布說你懷孕了。誰知喬楠平安度過手術之後,你就『因意外而流產』了……」
「真是可笑,檢驗報告都出來了,明明是經血,你硬要拗成是流產,目的可想而知,是為了圓謊。」莊嘉茵輕蔑的從鼻子里哼一聲。「之後,喬楠雖痊愈了,但深感生命之不可測,仍然決定要先立遺囑,沒有多久,你又說你懷孕了,之後,當喬楠不再提立遺囑的事,你又『因意外而流產』了……」
「一而再、再而三,每當喬楠決定要立遺囑,你就會說自己懷孕了,然後又為了圓謊,一再『發生意外導致流產』……」莊嘉凡面無表情,語氣更是冷漠。「很顯然的,你不希望喬楠先行立下遺囑……」
「這麼明顯的事實,我們……」莊嘉茵頓住,改口。「不,是喬楠早就看出來了,你和他結婚只是為了覬覦他的家產,不甘心喬楠把一切都留給他那三個女兒,因此一再阻止他立下遺囑……」
「為了那三個孩子,他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但現在,他的耐性已到極限,不打算再忍耐下去了。」莊嘉凡望定病床上的女人,眼神十分強硬。「他決定給你三億,麻煩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當然,你也可以拒絕,不過……」
他嘴角輕輕一撇,神情閃過一絲狡黠。
「這麼一來,喬楠會直接向法院訴請離婚,到時候你就一毛線也拿不到了!好了,這就是喬楠要我們轉告你的事,現在,對于我們所說的,你有什麼問題嗎?」
病床上的女人終于可以說話了,但她似乎不急著開口了,澄澈的眸子徐緩地從神情不安的齊若旭看到目光閃爍的莊嘉凡,再看到難掩焦急,迫切期待回答的莊嘉茵,並在莊嘉菌臉上逗留許久之後,她才說出第一句話。
「你已經喜歡喬楠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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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病房外,不務正業的醫生、護士們又開始開賭下注了。
她們不貪,簽樂透中大獎的希望比病毒更渺茫,不如在這里小小贏一筆也算聊勝于無。
「她可以出院了?」
「再過兩天就可以了。」
宋先生一直都沒有來探望過她?」
听說宋先生出國了。」
「但老婆出車禍了,他不應該趕回來嗎?」
「也許他也受不了宋太太這種『狼來了』的游戲了吧?」
「嗯嗯,有可能,听說……重復,只是听說喔,听說宋先生決定要和宋太大離婚了呢!」
「咦?真的?」
「不信,那我們來打賭!」
「好,賭就賭!」
「賭注?」
「照樣!」
賭注才剛下好,病房門突然打開,嚇了門前那堆賭徒好大一跳。
「啊,宋太大,你醒了,要到哪里去呢?」
「廖大夫要我兩點的時候到他的辦公室去。」
「啊,對了,我『差點』忘了呢!」事實是,已經徹底忘到姥姥家去了。「來,宋太大,我送你過去。」
「不必了,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我是你的特別護士,這是我的職責,我會在門外等你,再陪你回來。」
「可是……」
「我們走吧!」
五分鐘後,廖大夫靜靜凝視著坐在辦公桌前的女人,而對方,也用一雙無助又無奈的眼神瞅回他,瞅得他忍不住又暗暗嘆了好幾口氣,險些又心軟了。
「宋太太,我想你我都有心想要解決你的問題,但也許是過去我所使用的方法不太合適,所以我建議……」他猶豫一下。「如果你同意的話,是否願意讓我用催眠治療法來探究出你內心中真正的問題?」
「催眠?」
「是的,催眠也是一種治療方法,但由于催眠醫療常會深入到個人的隱私,因此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同意。」
「……好吧,隨你吧,不然你們都不相信我!我又能怎樣?」
廖大夫差點申吟出來,眼前的女人就好像待宰的羊咩咩那樣無辜又認命,而自己正是那個高舉屠刀正準備把她分解成肉塊的無情屠夫。
或許他應該先砍掉自己的腦袋?
「呃,宋太太,請你在那邊躺下。」
「這里?」
「對,好,現在請你把身體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請將眼楮閉起來,眼楮一閉起來,你就開始放松了……注意你的感覺,讓你的心靈像掃描器一樣,慢慢地從頭到腳掃瞄一遍,你的心靈掃瞄到哪里,哪里就放松下來……」
片刻後,廖大夫起身離開病人,悄悄打開另一道門,一位等待已久的男人在他的示意下放輕腳步進入辦公室里來。
「開始了?」
「嗯,她已進入深化催眠狀態中。」
「那麼……」
「先說好,我是看在令尊份上才幫你這一回,要知道,除非得到病患本人的同意,否則在為病人做催眠治療時,是不應該有第三者在場的。」
「我知道,廖伯伯,我絕不會讓你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