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問你們……」金日的表情十分平靜。「為何要如此逼迫我?」
瓊玉姊妹倆的笑容僵住了,然後,逐漸流失。
「我不明白,大阿哥,你為什麼這麼說?」瓊玉困惑地問。
「我解釋過,當年說要娶你們,那是在玩游戲,為何你們還是非嫁我不可?」
「但救了我們的確實是你呀!」
「因為我救了你們,所以你們要如此逼迫我?」金日苦笑。「你們是希望我後悔救了你們嗎?」
瓊玉一時啞口,回不出話來。
「我們並不想逼你呀,大阿哥,可是……」瓊古怯怯道。「我們的年歲都不小了,不能再等了。」
金日閉了閉眼。「換句話說,你們非嫁我不可?」
瓊古瑟縮一下。「從那年開始,我們就認定非你不嫁了,這麼多年下來,你又要我們如何收回這份感情?」
「即使嫁給我要守一輩子活寡也心甘情願?」
「我想,時間久了,大阿哥你一定會慢慢了解我們並非如你想像中那樣不堪,」瓊古真誠的低訴。「我們願意等。」
金日深深吸了口氣,「既是如此,那你們就等吧!」語畢,憤然轉身離去。
瓊古姊妹倆默然無言。
她們錯了嗎?
默默地,金日回到世子府,這時候翠袖在陪孩子睡午覺,不會找他,于是他再默默地走到府側的花園,默默站定在一株干粗枝密的柏樹前,默默擺好姿勢,默默運功,屏息,霍然劈出一掌,那株無辜的大樹轟然一聲斷成兩截。
又呆立了好一會兒,他才扯出一彎無奈的苦笑。
「我在干什麼呀?」
他對自己搖搖頭,轉身欲待離開,身子卻又猝然定住,錯愕的瞪住一側的蓮花亭,有個人津津有味的趴在欄桿上看戲。
「你在這里干什麼?」
那人笑嘻嘻的走出蓮花亭,行向他。「金公子,從小老兒到達世子府那日起,小老兒就天天等在這里了呀!」
「你天天等在這里干什麼?」金日沒好氣的嘟嘍。「就為等看戲?」
那人哈哈笑。「沒錯,小老兒真是在等看戲呢!」
一听,心情原就不爽的金日,頓時決定要把一肚子無處發泄的火全冒出來讓對方嘗嘗,讓對方也口叫味一下無辜受害的滋味。
然而,就在他舉掌準備劈出去的那一瞬間,卻突然頓住了。
那人竟仍笑咪咪的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
他不怕死嗎?還是他練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護體神功,譬如金鐘罩、童子功什麼的?
慢吞吞的,他收回掌勢,注視對方片刻。
「胡大夫,請問你究竟在這里等什麼?」
胡大夫也慢吞吞的指了指那株英年早逝的柏樹。「等那株樹被你劈斷。」
金日那雙秀氣的眉徐徐挑高。「你怎會知道我要劈斷那棵樹?」
胡大夫又微笑起來。「算命先生告訴我,要我到達這里之後,找著府里最高大的那株柏樹,等它被劈斷的那天,就問金公子你一句話。」
「什麼話?」
「你已經走投無路了嗎?」
「是又如何?」
「如果是的話,他要我教你一條路。」
「什麼路?」
「置之死地而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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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金日推門進寢室,回身關好門,再默默地進內室,默默的拉了一條凳子坐在床邊,默默地注視著床上的妻兒。
置之死地而後生,那的確是唯一的路,但她願意陪他走那條路嗎?
不一會兒,在她還不該醒來的時候,翠袖猝然驚醒過來,疑惑地看看身邊的孩子,再回頭張望,旋即坐起身,輕手輕腳的模下床,搭上袍子,再牽起金日的手到外室去,倒了一杯溫茶給他,然後坐下。
「你想跟我說什麼嗎?」
「你怎會知道我想和你說話?」
翠袖搔搔腦袋。「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種感覺啦!」
金日憐惜地撫上她的臉頰。「嫁給我,你真是辛苦了!」
「辛苦?」翠袖真的疑惑了。「哪里辛苦?」
「要適應我的身分,特別是我處的環境,這並不容易。」
「也不是太難啊!」
「不難嗎?京語難學吧?你到現在還不會說呢!」
「但我會听了啊!」翠袖得意的笑起來。「告訴你,我學語言才厲害呢,想想我在四川長大的,那兒的語言才多呢,藏語啦、苗語啦、蠡語啦一大堆,但我還不都學了,雖然有的說得不是很好,那是因為我學太多種了。如果我只學一種,又很認真的話,說不定我學得比你快呢!」
「是麼?」金日微微勾起一抹笑。「那生活習慣呢?你覺得這里的生活習慣如何?」
「不如何。」翠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四川種族那麼多,每一種都有他們個別的習俗,去這個村莊的習俗是這樣,去那個村莊的習俗又是那樣,我可從來沒搞錯過喲!」
金日笑容加深。「那麼,身分呢?你習慣眼下的身分了麼?」
對于這個問題,翠袖倒是遲疑了一下。
「其實也沒什麼習慣不習慣啦,我是……」她抬眸,瞅住他。「好吧,我老實說好了,起初我是害怕,害怕做錯什麼讓你丟臉。可是後來我發現這就跟各民族的習俗一樣,每一種民族有每一種民族的習俗,每一種身分也有每一種身分的,習俗,我只要記住這種身分的‘習俗’,就不怕做錯啦!」
金日笑容更深。「所以,你不怕適應環境?」
「有什麼好怕的?」翠袖反問。
「也不怕變換身分?」
「怕什麼?」
金日笑容燦爛得可媲美驕陽,「那麼……」他深深凝注她。「如果我希望你再跟我去適應另一種身分、另一種環境呢?」
「無論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翠袖毫不猶豫地回道。「要上天,我陪你飛天;要下地,我陪你鑽地,嫁夫從夫,就算要我經歷十八層地獄,我也會跟著你,絕不後侮!」
「是麼?」金日的心融化了,感動的波濤仿佛暴風浪似的翻滾。「無論我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翠袖使勁兒點頭。「即使要我陪你一起死,我也願意!」
金日頷首。「好,那你就陪我一起死吧!」
「呃?」
「我看看,嗯……就趁皇上南巡時,咱們就一起死吧,你認為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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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出問題嗎?」滿兒擔憂地問。
「回福晉的話,絕不會!」胡大夫毫不遲疑的斷然道。「小老兒會十分謹慎,萬分小心,絕不容出差錯!」
「你怎能夠確定?」
「因為算命先生說不會有問題,不可能有差錯。」
滿兒頓時松了口氣,「那就好。」再轉向其他人。「你們呢?還有問題嗎?」
「有。」翠袖舉手。「如果宮里懷疑呢?」
「所以要演一出真到不能更真的假戲啊!」
「有人要來看呢?」蘭馨也問。
「讓他們看!」
「不會穿幫吧?」弘明。
滿兒望向胡大夫,這個不是她能回答的問題。
「不會。」胡大夫胸有成竹的道。
「大姊那邊,誰去?」弘昶。
「烏爾泰。」又換回滿兒回答。
「孩子哪兒找?」弘。
「塔布負責。」
「那以後……以後還能再見到大哥嗎?」雙兒。
「……不能了,弘明,你大哥‘死’了之後,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活人怎能再見到死去的人呢?
「我‘死’了之後,你們會想念我嗎?」金日。
「呿,誰會想你!」滿兒沒好氣的橫他一眼。「好,沒有問題了吧?那麼,老爺子,你就先上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