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滿兒和金日的幫忙,親事很快就定下來了,並說好在大小金川的仗打完之後就舉行婚禮,讓趙青楓入贅進袁家來。
而翠袖也在妹妹的協助之下,及時整理妥好幾大箱行李。
「老爺子,咱們可以回京了。」滿兒對允祿說。
「那麼,明兒就起……」
「請等一下!」
「等什麼?」
「翠袖要跟咱們回去,你總得讓她跟雙親道個別吧?」
允祿臉頰抽搐一下,忍耐。「弘普,去跟岳鐘棋講一聲,讓袁士弼盡快趕回來一趟!」
金日在偷笑。「是,阿瑪。」
棒兩天,袁七弼回來了。
「岳父大人,這條子上頭有小婿的本名,還有小婿和阿瑪在京里的住址,您要寫信給翠袖,或者有空上京里玩兒,就照這條子上住址來準沒錯。」
金日遞了張條子給袁七弼,後者才看一眼就差點掉出眼珠子。
「這……這……」袁士弼猛抬頭,震驚地瞪住金日。「你……你阿瑪是……」
「是金祿,出了京,阿瑪就是金祿。」金日笑得純真又無邪。「還有,請先不要告訴翠袖,小婿想給她一個意外驚喜。」
袁士弼明白了,當即硬吞下驚駭,不再多語。
于是,七月底,翠袖依依不舍的拜別雙親,又跟三個妹妹抱頭大哭一頓,而後跟著金日啟程了。
「等等、等等,等等我呀!」
翠袖回頭望著策馬急追而來的人,驚訝得眼楮眨巴個不停。「巧佳?」
來騎勒韁停在翠袖的馬旁。「你要跟你的夫婿回京?」
翠袖忐忑地吞了一下口水。「是。」
宋巧佳瞥一下金日,再看回翠袖,眼神有些古怪。
「既然期待你爹能提拔他,我還以為你會常住娘家呢,沒想到再去找你,你娘卻告訴我你要跟他們回京……」頓一頓。「更沒想到他們是從京城來的,是呈請人民籍遷居外省不被允許,只好再回去嗎?」
「呃……呃……」她該如何回答才好呢?
翠袖支支吾吾的不敢隨便亂說,她這種遲疑的態度,反倒使宋巧佳認為自己猜得沒錯。
「那也沒辦法,雖然事與願違,但既然都成親了,你也只好跟他們回去羅!」
「……」她不說話比較好吧?
「好,那我跟你們一道進京。」宋巧佳的語氣是命令式的強迫口吻。
金日既然是滿人,必定住內城,這是朝廷的規定,旗人與漢人必須分開居住,在京城里是旗人居內城,漢人居外城,除了大臣,誰也別想撈過界,所以翠袖可以堂而皇之的進內城,因為她是滿人的眷屬。
相反的,她只不過是王承先的未婚妻,沒憑沒證的根本進不去,非得讓翠袖他們當行李挾帶進內城不可。
翠袖朝金日看去,後者點點頭,她才對宋巧佳綻開輕快的笑靨。「好啊。」
她們又等了一會兒,另一騎才趕到,是宋巧佳的婢女月桃,然後再一起上路。
這年閏七月,又因為翠袖懷著身孕,行進速度不好太快,當他們終于回到京里時,已是下旬時分,入秋了……
第九章
比起江南的秋,北京的秋來得可早,也深濃得多,舉目是遠山金澄澄,腳底下落葉幾許,棗子鴿蛋般大,雄蟬的啼唱撩起秋的意味兒,一點點沁涼,半醉般的清靜,幾分蕭瑟,幾絲愁緒。
同翠袖一樣,宋巧佳也沒來過京城,一進外城,兩人就不住好奇的東張西望,頻頻發出驚奇的低呼。
不過一踏入內城,宋巧佳便逐漸失去聲音,心神不定、眼神忐忑,仿佛擔著什麼心似的,在翠袖問了她一句話之後,她的臉色即刻變樣,有點像悶透的棗兒干,瑟瑟的,快發霉了。
「巧佳,要我們送你上王大人宅邸嗎?」
宋巧佳咬住下唇。「不用,我……我自己去吧!」
「那……」翠袖遲疑地偷覷著金日。「如果……如果……」
金日輕哂,上前來。「倘若宋姑娘要找翠袖,可以先到天橋萬明寺對面那家飯莊找小七,他自然會帶你來見翠袖。」
于是,他們在缸瓦市分開,宋巧佳要轉左走半盛胡同,翠袖他們要繼續往前。
「夫君,額娘說他們住的跟我們很近呢!」
「是,只隔了一條胡同,貝子府的大門正對阿瑪府邸的左便門。」
「真的好近!」翠袖驚嘆。「那我們先上哪兒?」
「直接回貝子府,」金日不假思索地說。「我可不想回阿瑪那兒讓我那些碎嘴碎舌的弟妹們纏著我又掰又扯!」
他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一回到莊親王府前,翠袖正在贊嘆王府的恢弘廣博,金日就急急忙忙把她扯進貝子府內,再下令僕人一一鎖上大門、便門、後門,又喚來鐵保、何倫泰和貝子府的康總管。
「我可警告你們,隔壁那座府里不管誰來都不準開門!」
三人相對一眼。
「可若是王爺和福晉要見呢?」
「不見!」
三人一听,差點當場哭出眼淚來。
「貝子爺,您別為難奴才了吧!」
金日失笑。「好好好,就他們兩位可以,其他位阿哥或格格都不成!」
「是,貝子爺。」能保住老命最要緊,得罪人沒關系!
「好,人都齊了?」
「都齊了,貝子爺。」
金日滿意的點個頭,轉向翠袖。
「進府頭一天,來見見府里所有的下人們吧!」
接下來,自成親後一心做個好妻子的翠袖,終于開始自覺到她不只妻子一個身分,還有另一個她沒去想過,不,她根本已經忘記的身分——
貝子夫人。
這怎能怪她?成親一年來,她一直都只是金日的妻子,最多再加上是阿瑪、額娘的媳婦兒,是鐵保、何倫泰的少夫人,除此之外,他們過得也是一般人家的平凡夫妻生活,誰會閑來無事就提醒自己還有另一個身分,也沒人來告訴她,貝子夫人該怎樣怎樣啊!
對她而言,貝子夫人只不過是一個遙遠的名詞罷了。
直到現在,她才驚覺,這個名詞不但不遙遠,根本就扛在她背上,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沉重。
首先,這座貝子府就比建昌總兵府大上兩倍不止,天知道到底有多深,更別提府里的奴才、婢女、侍衛、嬤嬤幾十人,眼花撩亂一整片,還有一些連听都沒听清楚的規炬,最可怕的是……
「……以上,就是夫人的職責。」
以上?
什麼以上?
金日說了落落長一大串,結果她只听到最後一句,其他時間都處在愈來愈惶恐的失神狀態當中,擰在五指里的手絹兒差點被她扯成破抹布。
見她半聲不吭,一臉茫然和惶惑,金日當即揮手摒退所有下人。
「別緊張,」他溫柔地牽起她的柔荑,將她帶向府後。「康總管是我親自去挑的,老實又能干,府里大小事兒全交給他就行了,不用你操心。至于其他……」
他往後瞄一下。
「香萍和香月是鐵保和何倫泰的妹妹,原是額娘那邊的人,額娘一得知我成親,立馬兒送她們來這邊,好讓她們伺候你。告訴你,她們可精伶了,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幫到你,盡避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可是……可是……」翠袖戰戰兢兢的咽著唾沫。「要是我做錯了什麼……」
金日嘆氣,放開她的柔荑,伸長手臂攬她過來。
「我說了不用擔心不是?有什麼該知道的、該學的,香萍和香月都會教你;要出門,額娘會陪你,她沒空也會讓我妹妹或弟妹陪你;有人來訪,只要差個人到隔壁府里吆暍一聲,立刻會有人來幫你應付;久而久之,你自己也就會了,凡事習慣就好,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