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一位更使滿兒吃驚的人出現在她眼前。
「玉姑娘,真的是……」她吶吶道。「好久不見了!」
「快十年了,三小姐。」玉含煙輕輕道。
「那麼……」滿兒用力眨了兩下眼。「是你?」
玉含煙嫣然一笑。「還有誰比我更適合保護三小姐?」
「說得也是。」滿兒哈哈笑著招呼她進後廳。「我們正可以好好聊聊呢!」
兩人分別落坐,婢女送上茶水後,滿兒正想問問玉含煙的近況,玉含煙卻先正起了臉色,十分嚴肅的向滿兒道歉。
「三小姐,很對不起,倘若我知道弘兒……」
「不要緊、不要緊,事情過去就算了!」滿兒不在意的擺擺手。「我反而擔心你不知會如何懲罰他呢!」
玉含煙沈默片刻,苦笑。
「那日,他特地跑回總壇去質問九大長老他父親究竟是誰?長老們立刻通知我,當時我很奇怪他為何會突然有這種舉動,詢問他許久之後,他才老實吐露出所有事,頓時氣得我甩了他一巴掌,實在沒想到他竟敢傷害弘普貝子,三小姐也知道,除了繼洪少爺之外,漢爺最疼愛的就是弘普貝子,這件事若是讓漢爺知道,漢爺肯定會怪罪下來,所以我立刻將他鎖禁起來,等待漢爺的發落!」
「那也不能怪他,他不知道嘛!」滿兒好意為玉弘明做辯解,不為別的,只為他也是個生活在滿漢夾縫中的可憐兒。「爹那邊我會去說,你就別怪他了,想想他也是為了反清復明大業……」
「不,他是為了女人。」玉含煙感慨地輕嘆。「我辛辛苦苦教導了他二十多年,他卻只為了一個女人堅持要月兌離天地會,因而做出那種事。」
「女人?」滿兒吃驚得溜圓了眼。「難不成是為了汪姑娘?」
玉含煙黯然頷首,滿兒靜默了會兒。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不是很值得人同情嗎?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一個願意為心愛的女人放棄一切而不求回報的男人,不多見呀!這下子我擔心的倒是他付出的心血是否能得到回應……」
她嘆息。「那位汪姑娘,該怎麼說呢?她確實天香國色、美貌無雙,又聰明絕頂、胸蘊高才,可惜心性傲慢、眼中無人,想讓她動心比登天還難啊!」
「三小姐,你只說對了一半。」玉含煙澀然道。
滿兒愣了一下。「一半?哪一半?」
「弘兒確實願意為心愛的女人付出一切,可是……」玉含煙無奈的搖頭,「他並不是那種只願付出而不求回報的男人,他付出多少便一定要得回多少,得不到也要強求,強求不著寧願同歸于盡,所以……」
她喟然而嘆。「他並不是真的願意付出所有一切,起碼他不會輕易付出自己的生命,一旦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就得不到回報了。雖然他是我兒子,但以我身為女人的立場而言,這種男人並不值得同情,因為……」
抬眸,她直視滿兒。「他跟王爺全然不同!」
四目坦然相對,滿兒頓時明白玉含煙那一片痴心仍在允祿身上,恐怕這份情愫永遠也消褪不去了。
她不禁滿懷同情的踫踫玉含煙的手。「這下子可麻煩了,如果他對汪姑娘真是如此執著,而汪姑娘又無法回應他,他不是會很痛苦,就是
會想盡辦法強求,偏偏感情的事是強求不得的,這麼一來,玉姑娘,我想你最好多開導開導他比較好!」
「三小姐以為我沒試過開導他嗎?」玉含煙的神情苦澀而悵然。
「你……試過了?」
「試過了,一再一再的試過了,但他連一個字都听不進去,我想在某方面他和他父親是一樣的,當年他父親無論如何無法放棄皇位,以致死于非命,而今他的兒子無論如何無法放棄傾心的女人,又會有什麼後果呢?」
不知為何,一听到這里,滿兒不覺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不要這麼說!」她失聲道。「他還年輕,還有辦法挽回,千萬不要輕易放棄他呀!」
「我沒有放棄,只是很傷感。」玉含煙低喃。「確實我是對他嚴厲了一點,但那也是為他好,希望能革除他與生俱來的劣根性,端正他的思考方向,無論他父親是誰,總是我親生的孩子呀!」
滿兒搔搔腦袋,有點無助,雖然她的孩子多,但基本上來講都是好孩子,最多只是稍微任性了一點,並不需要她特別花費精力去教導,對于天性不佳的孩子,她還真是缺乏經驗呢!
「我們,呃,一起來想辦法吧!」
這時候,兩個女人之間,不是情敵,也不談立場,只是一雙同樣為兒女傷透腦筋的娘親。
母親,確實難為呀!
第五章
自玉含煙到達總兵府那一刻起,滿兒的禁足令便解除了,從第二天開始,她在府里多一刻都待不住,頻頻往外溜……
「麻龍火?什麼東西?」
「彝族人的補年節,大家一起跳舞,席地一起吃肉喝酒,挺熱鬧著呢!」
「好,去看!」
總是袁夫人帶路,滿兒興致盎然的跟著跑,玉含煙舍命陪君子,三個女人天天都不見人影,全都回到不知憂愁的少女時代,玩到忘了自己是誰。
「可惡,為何我不能出去!」
「大夫說你得安靜休養嘛!」
「他大爺的!」
眼看滿兒天天往外跑,金日瞅得眼紅,也天天怒吼,但翠袖就是不給他出去,不然就兩眼濕漉漉的給他看,他只好丟出免戰牌,再躲在被窩里詛咒胡大夫全家不得好死。
哼哼,早晚要給那個蒙古大夫好看!
這樣到了三月,京里傳來消息,皇後于南行途中崩殂;四月,大學士訥親為經略大臣,赴川督師,岳鐘琪為提督,傅爾丹為護軍統領,同駐川營效力;五月,皇帝冊謐大行皇後日孝賢皇後,頒詔天下;六月,自信滿滿的訥親打了個大敗仗,灰頭上臉,傷亡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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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謬!簡直荒謬!」
自十二年三月以來,金川用兵達四萬有余,耗銀幾及千萬兩,卻仍對付不了區區一個方圓不過數百余里,丁壯僅約七、八千的土司,除了攻下一、二十個戰碉之外,其他無功可報,氣得京師里的乾隆大爺火冒三丈,破口大罵。
「竟然敢上這種折子,難以置信!」
將折子丟在地上,乾隆憤而起身,原想將折于踩個稀巴爛,轉眼一想,這麼做似乎有失皇帝的風度,于是改在案前來回走。
暗恆默默拾起折子觀看片刻,驀而皺起眉頭來。
「奏請築碉以與大金川共險?」
乾隆猛然回身面對他,目光凶惡。「你以為可行?」
「當然不可行!」傅恆毫不遲疑地回道。「首先,此舉違反了攻守異用的原則,其次,兵力財力亦不允許,第三,後患無窮。無論如何,此舉萬萬下可行!」
乾隆滿意的點點頭,再轉向另一人。「十六叔,你認為呢?」
允祿眼神陰騖,冷漠如故。「釜底抽薪。」
乾隆怔了怔,旋即恍然。「十六叔是說該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確然。」傅恆贊同道。「但光就訥親大人幾位相互推諉責任的奏折,根本無法得知之所以連連打敗仗的確實原因呀!」
乾隆沈思片晌。
「十六叔,弘普尚在那兒吧?」
「在。」
「那就讓他去查查!」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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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于大江南北的酷暑煎熬,北國大地的寒風刺骨,盛夏時節的西昌則是風和日麗,溫暖如春,即使白天再是艷陽高照,到了晚上還是很涼快,是名副其實的四季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