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起初,或許因為他的外表,她確實是喜歡他,但促使她這麼快就接受他、習慣他,甚至依賴他的,是他對她所做的一切。
這樁婚姻也許是不得已的,但現在,她覺得自己真是該死的幸運!
第四章
方蕾與方麗在同一所高中就讀,兩人卻從來沒有踫過面,其實這也不奇怪,一個在操場右邊教室,一個在操場左邊教室,放學時一個走大門,一個走側門,如果彼此不去找對方,確是不容易有機會踫頭。
但這天,她們踫上了,因為方麗刻意等在側門。
「姊,你在等我?」方蕾既意外又困惑。
「嗯。」方麗左右看看,把她拉離牽車人潮遠一點。「我一直以為你是住到媽媽那邊去了,昨天我打電話給媽媽說七月中要到日本,媽媽才告訴我你結婚了,是繼父逼你的嗎?」
方蕾注視她片刻,忽地回身朝宋巧蓮比了一個手勢,後者便揮揮手先行回家,她再轉回來面對方麗。
「找個地方聊聊?」
「好。」
方蕾當即掏出手機來打回家說她會晚一點回去,再去牽腳踏車。
「他管你那麼嚴,晚一點回家也要先告訴他嗎?」方麗問。
「不是,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的。」推著腳踏車,方蕾輕輕道。「這樣做能讓我充分感受到有人在等著我,有人在關心我,在這世上我並不是孤伶伶一個人的,我喜歡這種感覺。」
方麗不安的回開眼。「對不起,我真的很想幫你,但……但是……」
方蕾瞄她一下,沒有說話,直到她們進入一家泡沫紅茶店,各自點了一杯冷飲後,她才開口直問。
「你今天找我究竟想做什麼?」
由於她的口氣很沖,方麗似乎頗受傷害。
「我關心你呀!」
「關心?」方蕾翻了翻眼。「你知道嗎?這種詞听太多了,有的時候真會讓我覺得你只是假藉關心之名來看我,其實是為了享受我的悲慘!」
方麗眸中倏閃過一絲異樣神色,下一秒,她的眼眶紅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是真心誠意在關心你呀!」
方蕾又翻了一下眼。「好好好,你是真的關心我,但那又如何?你再關心我也幫不了我,不是嗎?」
「我不是不想,是無能為力!」方麗辯解。
「不,你不是無能為力,是不敢!」方蕾馬上反駁回去。「你曾經為我去跟他們任何人說過什麼話嗎?不管成不成功,有沒有用,你試過去說幾句話嗎?不,你沒有,因為你不敢,你擔心一旦替我說過話,他們就會像對待媽媽一樣苛責你,再說白一點,你怕被我連累,對不對?」
方麗心虛地垂眸。「你……你知道我不像你那麼堅強。」
「為什麼有些人總是認為可以憑藉著軟弱這兩個宇,隨心所欲的做出最自私的行為呢?」方蕾喃喃道。「算了,跟你說這些實在無意義,不想講了!」
這時,服務生送來飲料,她們暫停片刻,服務生離開後,方蕾又接下去說話。
「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不,我結婚不是繼父逼我的,我是自己相親找的對象,他對我非常好,暑假時還要帶我出國去玩,老實說,我真的覺得自己好幸運,能夠找到那種丈夫真的很不容易!」
「是嗎?」方麗的眼中再次閃過異樣神色。「那就好。」
喝一口果汁,方蕾凝視著黃澄澄的液體。「不管怎樣,我們畢竟是姊妹,你又要到日本去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所以,姊,我想勸你一件事……」
「什麼事?」
方蕾抬眸望定方麗。「人不要太軟弱,更不要太自私,如果你老是這樣只顧自己,縱容自己的軟弱,有一天你會發現當你需要幫忙時,人家竟然是用你對待他們的方式來對待你,那時候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方麗怔愣地回視她片刻。
「那你呢?如果我來找你幫忙,你會幫我嗎?」
方蕾愣了一下,「我?」皺眉。「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如果是現在的話,倘若家里其他人來找我幫忙,我會說他們是活該受到懲罰,為什麼我要幫他們?若是你,我也會認為你實在應該受點教訓——有時候人不吃點苦就學不乖。可是……」
她聳聳肩。「誰知道,人的想法隨時都在變,或許將來我的想法也會徹底改變過來也說不定。不過基本上,對就對,錯就錯,這點我是很堅持的!」
方麗又望住她好一會兒。
「你恨我?」
「不,我不恨你,或許是生氣,但不是恨。」方蕾認真地說,旋又失笑。「拜托,你知道你這樣子像什麼嗎?你就像硬要拿把刀亂揮的小孩不小心砍到人家,還不準人家生氣一樣!」
「但我從沒有傷害過你!」方麗抗議。
「有些傷害並不是你做了什麼,而是你什麼也不做。」方蕾語氣平淡地說。
方麗窒了一下,沖口而出,「你也不能怪我不願意為你冒險跟爺爺、女乃女乃說什麼,畢竟爸爸是被你害死的呀!」狼狽的反擊,只為擺月兌一切責任。
臉皮僵了一下,方蕾垂落雙眸,慢條斯理地起身。
「時間晚了,我該回去做晚餐了!」
方麗慌忙跟著起身。「可是……」
方蕾沒理她,兀自疾步走出泡沫紅茶店,方麗才剛追出來,她早已騎上腳踏車,走得不見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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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方蕾上學的時候,小鮑寓里通常都很安靜,除了偶爾傳來傳真機運作的聲音,或者敲鍵盤、翻動紙張的聲音,這段期間,靳文彥都會將全副心力貫注於工作上,小鮑寓塌了他都不一定會察覺。
然而一到了下午五點左右,生理時鐘通常會促使他從專注中跳月兌出來,瞥一眼手表,然後松懈的往後靠向椅背,闔上眼等待。
來了,鑰匙開鎖的聲音,大門開關的聲音,換月兌鞋的聲音,然後是……
嗯?
靳文彥疑惑的睜眼。最重要的那一聲「我回來了」呢?
再等片刻,依然沒有,於是他悄然起身離開書房,赫然見到方蕾佇立在門前,書包拖在地上,腦袋低垂仿佛在思考什麼,一動不動,像是凍結了。
默默地,他過去張開雙臂將她整個人納入懷里,緊緊擁抱住,什麼也沒問。
靜靜地,她把臉兒埋在他胸前,分開兩臂環上他腰際,牢牢的鎖住,什麼也沒說。
幾乎過了有一世紀那麼久的時間之後,她才出聲,依然埋在他懷里。
「如果方家的人來找我幫忙,我說他們是活該受到懲罰,為什麼我要幫他們?或者是我姊姊來找我幫忙,我認為她應該受點教訓才會學乖。我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嗎?」
「對現在的你而言,會這麼想並不奇怪。」
「那為什麼我姊姊要說那種傷人的話來反擊我?」
「當人們做反擊的時候,通常都是想要用傷害別人來保護自己。」
「……我一直以為方家的人里,至少還有我姊姊不認為爸爸是被我害死的,所以她才會偷偷來表示一下她的關心,但今天,就在十五分鐘之前,我才知道原來她也認為爸爸是被我害死的。別人我可以不在意,但我自己的親人,他們竟然都認定爸爸是被我害死的!」
「因為他們沒有人願意承擔起那份罪,只好往你身上推。」
「……那你認為我爸爸是誰害死的?」
「他自己。」
「為什麼?」
「開快車的是他自己,不是別人。」
方蕾猛然抬頭,一臉愕然。「耶?」
靳文彥垂眸俯視她,羌爾。「你以為我會說是他自己決定要幫你大伯逃亡的,所以該怪他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