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可真籠統,大到核子大戰即將展開,世界末日終于來臨;小到重感冒鼻子不通以至于無法用鼻子呼吸,只好用嘴巴喘氣,結果不小心讓一只迷路的蒼蠅飛進嘴巴里頭去了。
女人嘛,任何芝麻綠豆大的小問題都有可能活不下去了。
報嫣然咬牙認真想了一下,忽又大叫起來,「不對,一個真正想死的人用不著別人幫忙,她自己一定死得成,如果她要人幫忙,那就是在向你撒嬌,才不是真的想死。」
「不,她不是撒嬌,她是真的想死。」
這個男人真是死腦筋,說了半天他就是不懂是不是?
「如果真是的話,既然你是她的丈夫,你就該幫她解決問題嘛!」
「我是想,但……」年輕人又嘆氣。「我根本幫不了她呀!」
是幫不了還是不想幫?
報嫣然瞇眼注視他片刻,驀又瞠大眼,兩只眸子兩把熊熊怒火。
「我知道了,才不是你老婆想死,而是你厭倦她了,可是她又不肯離婚,所以你要害死她對不對?真無情!」她火花四濺地破口大罵。「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拉別人替你作凶手,你當我們白痴還是智障?」
見她一邊怒罵一邊揮舞著兩條手臂,好象要拿他當沙包練習一下拳擊,年輕人不由駭得連退兩大步。
「慢著,慢著,不是我不想自己動手,而是我離不開這里呀!」他大聲辯解。
這里?
哪里?
台灣?
難不成他老婆住柄外?「你們已經分居了?」龔嫣然月兌口問。
年輕人遲疑一下。「算是吧。」
「啊炳,果真被我猜中了吧!」龔嫣然憤怒地大叫。「一定是你先提出要離婚,可是她堅決不肯,只好先分居,但是你沒有耐心等她簽字離婚,所以想害死她,對不對?」
電影電視上都這麼演的,連小說上也這麼說,八成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年輕人啼笑皆非的直翻白眼。「小姐,妳真會編故事,我建議妳可以去寫小說了!」
「不然是怎樣?」
「我……」年輕人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們,忽地垂眸深深嘆了口氣,並撩起一彎無奈的苦笑。
不知為何,他的言語說服不了宋語白,那抹奇異的苦笑卻勾起宋語白心中一股莫名的淒楚,直覺事情可能不是如同字面上所說的那麼簡單,這男人或許真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男人總是比較容易感受到男人的苦楚。
「等等,我想……我們最好從頭來。」宋語白深呼吸幾回,努力鎮定下來。
「這位先生,可以的話,能不能先把詳情告訴我們,然後大家再一起來商量如何幫助你太太比較好?」
「這個……」年輕人躊躇著。「說來話很長……」
「沒關系,你慢慢說,我們有得是時間。」說著,宋語白拉著龔嫣然再坐回塑料布上。「來,先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年輕人又猶豫一下,「好吧!」他也盤膝坐下了,在雪地上。
「那麼,該從哪里說起呢?唔,我想想……算了,就從我認識她的那一天開始吧……」
第一章
「沒課了吧,顏朗?走,去KTV!」
「不行,今天是我老媽生日,如果我不回去幫她切生日蛋糕,我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啊,熱情的太陽,我愛你!」
「你腦袋秀逗了?」
「哎喲,干嘛K我?小心我扁你喔!」
「我們和那票馬子約好了耶!」
「嘿嘿,你們自己去爽吧!」
一句幸災樂禍的言語立刻引起群眾的公憤,幾十只拳頭一起狂飆過去。
「狗屁啦,明明知道你不去,那些女孩子就不會去,去了見不到你還不是翻臉走人!」
「這小子,以後再也不借他筆記了!」
「先扁他一頓再說!」
顏朗抱頭蹲在地上直嘆氣,頭上拳頭飛來飛去、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冤枉的人嗎?
每天照鏡子左看右看,他都不覺得自己有哪里特別好看,十九歲就停止生長,要長也只有頭發、胡子長,身高再量個一百年也是一百七十四公分,站在人群中不會看到人家的頭頂,也不會頂上人家的下巴,既不搶眼也不出色,帥哥俊男的光圈永遠輪不到他來戴。
寶課中等,不借筆記來抄考試就過不了關;運動普普,投籃十次恰恰好有五次籃外層空間心,學校的風雲人物排行榜上永遠看不見他的名字,除非自己半夜偷偷寫上去。
也沒有什麼金權、政權、軍權家世背景,老爸是上班族,大哥也是上班族,老媽是家庭主婦,大嫂也是家庭主婦,住的是普通公寓,沒有車位的那種,騎的是臨終在即的老爺爺牌機車。
這樣平凡的他,偏偏自國中時代開始就有不少女孩子倒追他,包括同班同學和學姊、學妹,住家左鄰右舍的大姊姊、小妹妹,還有路上踫見的漂亮美眉,追得他莫名其妙,滿頭霧水。
而更奇怪的是,在那麼多追他的女孩子當中,竟沒有一個能令他心動的,連交往看看的意願都沒有,無論是內向外向,聰明愚蠢,成熟幼稚,豐滿苗條,高個子矮冬瓜,形形色色,他可以和她們一起玩、一起瘋、一起鬧,甚至一起從中正橋上跳下去,卻從不曾想過要和她們交往。
他不會是玻璃吧?
「去不去?去不去?」
「我老媽會宰了我啦!」
「我們現在先宰了你!」
哇,連腳丫子都飛過來了。
嘔!是誰三天沒洗腳?
噗噗噗噗……噗!
租書店前,顏朗一停妥機車,便無奈地拍拍僵硬的坐墊。
老爺爺愈喘愈沒勁兒,好象隨時都可能斷氣,看樣子離壽終正寢的日子不遠了,也罷,看在它辛苦了二十年的份上,到時候他一定會慎重挑選蚌良辰吉日把它送進廢鐵廠里換他個幾十塊,也夠買幾罐冰啤酒了。
不過幾罐冰啤酒也安慰不了即將面臨考驗的兩條腿,真想安慰它們就得先捐獻點口水出來,不過不是對它們,而是……
叮咚!
租書店的電動玻璃門一打開,顏朗便一步跨進去,兩步轉到櫃台後,三步扔開安全帽和背包,一把抱住癟台後的人左親右也親,上親下再親,親得那人滿臉黏達達的口水,好象被大型聖伯那犬的舌頭光臨過。
「親愛的姑姑,我回來了!」
顏姑姑啼笑皆非地一手推開他,一手抓來整盒紙巾,刷刷刷拉出一長條往自己臉上裹,一邊狠狠地瞪住那張教人惱不起來的燦爛笑臉。
「夠了,夠了,你這小子,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想要什麼就直接說,不要老是來這一套,要是傳染什麼奇怪的病傍我,我就傳回給大哥、大嫂,讓你做個正宗不孝子!」
一歪,在另一張凳子上坐下,顏朗繼續拉開諂媚的笑臉。
「姑姑,老爺爺快陣亡了ㄋㄟ!」
「喔……」顏姑姑事不關己的往玻璃門外瞄了一下,「要買棺材?太麻煩了,送進廢鐵廠吧,還能換個上百塊吧,我想。」話剛說完,鏡頭拉近,那張不懷好意的笑臉又拉成了特寫鏡頭,嘴角口水泛濫,嚇得她立刻投降。
「好好好,買新的!買新的!」
「喔耶,口水戰術成功!」得意忘形的歡呼換來一本《寶島少年》,卷成一卷砸在他頭上。「哎喲!」
還有兩聲噗哧,來自于言情小說區,那兒站著兩個人。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那種一到下午就閑極無聊到處亂晃的家庭主婦;一個是清湯掛面的小斑中女生,清妍純淨的臉蛋上透著一股憨稚的味道,水水的眸子,甜甜的笑靨,一見顏朗的視線掃過去,馬上羞赧地側過身去假裝在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