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承明側顧金祿一眼。「女婿真是,呃,『努力』。」
「他知道我還想要個女兒嘛!」滿兒得意地道。
「但若又是個男孩呢?」人家是想兒子想瘋了,他這女兒偏偏跟人家相反。
滿兒僵了一下,旋又恢復。「不會的,這回一定是女兒,不然……」
「如何?」
「我就讓他換女裝,做我女兒!」揚著燦爛的笑靨,滿兒咬牙切齒地說。
「娘子啊!」金祿愁眉苦臉地直嘆氣。
竹承明失笑。「滿兒,女婿可真是拿妳沒轍呢!」
滿兒對金祿吐吐舌頭,再回過臉來。「爹,你不用擔心我,還是擔心二姊吧,我總覺得她不太對勁,你們最好多加注意一點。」
一提到竹月仙,竹承明的臉就垮了。
「唉,我實在沒想到月仙竟然如此頑固,實在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你們要是問我的意見,」竹月嬌在一旁不甘寂寞地多嘴進來。「我說干脆使計讓段大哥和二姊先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譬如灌醉她或下藥都行,屆時二姊不嫁也不行了,你們說對不對?」
竹承明聞言色變,「這怎麼行,太下流了!」頓了一下,兩眼瞥向竹月蓮。「不過……」
竹月蓮蹙眉凝思片刻。
「這也是個辦法,雖然……呃,但段大哥肯嗎?」
「廢話,他一定不肯,所以……」竹月嬌狡黠地笑了一下。「兩個一起灌醉或下藥,這樣也有個伴兒嘛!」
「真狠!」滿兒低喃。
「不然怎麼辦?」竹月嬌理直氣壯地問。「讓二姊繼續不死心下去,而段大哥也得等她一輩子嗎?」
滿兒啞口無言。
竹承明長嘆。「唯今之計也只得這麼辦了,這也是不得已的。」
竹月蓮點頭贊同,滿兒看看大姊又看看父親,突然挽著金祿轉身就走。
「幸好我不必參與這件事!」
「滿兒,生產後記得送個訊兒來喔!」竹承明的叫聲追上來。
「知道啦!」滿兒匆匆忙忙落跑。
那種事她可沒興趣參一卡。
回到京里時正好是盛夏,在滿兒的要求下,金祿,不,允祿一回府就帶著她和小表們搬到城外莊園去避暑。
棒一日,允祿就上圓明園去見雍正。
「都解決了?」
「都解決了。」
「很好,不過……」雍正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眼色陰郁,並沒有往常那種因允祿順利完成任務而欣慰歡喜的表情,「十六弟你這次倒花了不少時間呢!」他意有所指地道。
「不,」允祿臉上也沒有半絲表情。「臣在去年便已解決掉名單上所有人。」
「咦?那你怎麼……」雍正錯愕地瞠圓了眼,旋即停住。「啊,朕知道了,莫非又是為了十六弟妹?那也不要緊,但先前你已答允朕會在十月趕回來一趟,起碼也得……」
允祿雙眸半垂。「臣弟受傷了,直至一個月前,臣弟都在養傷。」
「十六弟你受傷了?」雍正驚呼。「怎麼會?那些人並不是……」
「臣弟踫上天地會的人,」允祿聲調平板地說。「以往是臣弟設計他們,這回他們鐵了心要除去臣弟,聯合了十數位高手堵住了臣弟……」
「你打不過他們?」雍正無法置信地問。
允祿眼簾依然半闔,一絲詭譎的異光疾閃而逝。「臣弟的武功並非天下無敵,一柄湛盧便足以使臣弟束手無策。」
「為什麼?」雍正似是仍不相信。
允祿緩緩抬眸,目光冷然。「無劍如何使毀天滅地劍法?」
「啊!」雍正恍然。「巨闕、湛盧無堅不摧,任何寶劍踫上唯有被毀損一途,難怪十六弟會束手無策。」
允祿默然無言。
「他們居然特意去找出那把傳說中的古劍來對付你,可見他們確實對十六弟你深痛惡絕,下定決心非除去你不可。不過,或許朕知道他們選在那時候狙擊你的用意……」話說著,雍正瘦長的臉上悄然布上一層陰鷙之色,愈來愈深沉。
「他們想救呂毅中與沈在寬,倘若十六弟按照與朕的約定趕回來監斬的話,那群叛逆就逃不了了!」
允祿依然沉默無語。
「但他們竟然先跑去狙殺你,使你回不來,而那些喇嘛們……真是該死!」雍正怒拍桌案,猛然起身在案前踱來踱去。
「那些個無用的蠢才竟讓那群天地會的叛逆跑了,朕讓他們追下去,追到現在人在哪里也不知道,連個回訊也沒有,劉子義奏報說喇嘛們向他調去一隊火器營,就連他們也失蹤了,這簡直是……」
惱火地站定在桌案前,他又拍了一下桌案。
「換了是十六弟你,無論是捉人或追人,朕根本不用多操心,只要撂下句話就行了,不用多久,你就妥妥當當的辦好事來。所以朕才如此這般仰賴你,就因為你辦事夠穩當,十成十可靠,沒想到他們竟……」
雍正咬了咬牙。
「好好好,他們現在懂得要壞朕的事就得先除去你是吧?哼,朕偏不讓他們如願!」回身,憤怒已轉為關切,認真地望住允祿。「你的傷如何?好透了麼?」
「是。」
「那就好,不過……」雍正仔細端詳他。「你瘦了許多呢,去,去宮里的藏寶樓看看有什麼貢品人參雪蓮的,不必再奏報朕同意,你就自行拿去吃了吧,先把身子養好再說,朕還有好多事兒得仰賴你來辦呢!」
「謝皇上。」
「還有,先在府里休息一個月,有事朕自會宣召你來見。」
「是。」
允祿退身至門口,剛轉身……
「啊,對了,十六弟,朕看你確實是瘦了許多,但也好像年輕了許多呢,你現在到底幾歲了?怎麼等了快四十年老等不到你滿三十歲呀?十六弟你是不是愈活愈回去了?」
允祿徐徐轉回身來,相對于雍正那副戲謔調侃的表情,允祿那張臉就像剛從千年古墓里挖出來的棺材板,又臭又爛。
「皇上,您眼花了,」他咬牙切齒地說。「臣已經三十九了!」
「真是朕眼花了麼?」
這年臘月里,滿兒如願以償地生下了一個女兒,先又哭又笑的通知允祿不必改行做她女兒了,再歡天喜地的派人送信去給竹承明報喜訊。
翌年年初,竹承明也回了一封信函和一份滿月禮。
「奇怪……」滿兒看完了信,想了一下,再看一回,放下。「老爺子,很奇怪耶!」
老樣子,允祿還是在看書,聞言回也不回一聲。
「老爺子,」滿兒爬下炕榻,把信拿去放在他的書上面強迫他看。「你瞧瞧,爹說二姊也懷孕了,但卻沒說她是何時成親的,他們……不可能還沒成親吧?」
但允祿就是不看,慢吞吞地把信拿開,繼續看書。
滿兒干脆坐到他懷里去,摟著他的頸子撒嬌。「老爺子,陪人家說話嘛!」
允祿冷淡地看著她。「說什麼?」
「說我剛剛提的事嘛!」
「沒什麼好說的。」
「哪里沒有,」滿兒大聲抗議。「你不覺得奇怪嗎?二姊她……」
「不是已成親便是尚未成親,有何好說的?」
靜了一下。
「但她若是尚未成親……為何她不成親?」
「她不想成親。」
「可是她懷孕了耶!」
「她還是不想成親。」
又靜了片刻。
「老爺子,你不想跟我說話是不是?」
「是。」
「為什麼?」
「妳的話題都屬無意義。」
「那什麼話題才有意義?」
「譬如這本書……」
「這才無意義。」
再靜了一會兒,允祿一手抱穩她,另一手舉起書,繼續看。滿兒聳聳肩,索性挪了個最舒適的姿勢,臨時客串小寶寶窩在他懷里睡覺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