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在她出言闖下大禍之前,白慕天又點了她的睡穴。
「白慕天,不是我愛說,但是……」滿兒面無表情地看著白燕燕,雖在睡夢之中,那張美艷嬌容上的惡毒之色依然清晰可見。「你這個妹妹如此自私任性又驕縱蠻橫,倘若你再不好好管教她,我發誓,她來惹我沒關系,但她要是敢傷到我家老爺子半根寒毛,我定然饒不了她!」
白慕天深深凝視著她,眼神奇異,良久不出聲,看得允祿兩眼又開始爆出火花來,幸好在火花燃起熊熊妒火之前,白慕天開口了。
「草民會管教她的。」
「再有,那份人情我還你了,」滿兒語氣生硬地又說。「所以請記住,下回你再犯到我家老爺子手上,我也不會再幫你了!」
片刻後,白慕天等人先行離去。
起初,滿兒望著他們的背影,仍是滿臉不甘心的表情,但隨著他們漸行漸遠,她的表情也愈來愈古怪,最後,幾人身影終至消失于她的視線之內,她的臉色更是詭異,回過頭來,又將若有所思的目光投注在允祿略顯蒼白的臉容上。
好半晌後,她可憐兮兮的勾起唇角,像笑又像在哭,一臉無助地瞅著他。
「允祿,我不想騙你,但是我真的已經快受不了你老是為我受傷這種事了,怎麼辦?」
之前那一刻,當她知道他又為了救她而受傷的時候,她是真的抓狂了,如果她也擁有允祿那種武功身手的話,當時她一定會親手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她原不是如此殘忍的人,但在那一刻里,她是真的想親手殺了他們!
此刻回想起來,她也不禁為自己當時的凶狠心態而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即使是曾親手刺殺允祿的玉含煙,她都不曾如此憎恨過,因為她了解玉含煙有不得已的立場。
同樣的,白慕天與呂四娘也有他們不得已的立場,呂四娘意圖搭救自己的親人,必然是允祿堵在這里要截殺他們,他們有權利自衛,可恨的是白燕燕竟然扔她出去,迫使允祿不得不半途收手,並再一次為救她而受傷。
雖然允祿的傷勢並不像前幾次那麼嚴重,她卻反而爆出連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怒意,為什麼?
因為她愈來愈無法忍受那種眼見他為維護她而滿身浴血的心痛。
他不在意。
但她在意呀!
不但在意,而且好在意、好在意,在意得快受不了了,然後,總有一天她會在意得再也無法忍受,屆時……
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第五章
呂四娘被白慕天送進了杭州總督府大牢,而允祿,身分既已曝光,他索性帶著滿兒住進總督府,總督府總管當即闢出府內最靜謐清幽的院落讓莊親王養傷,這種事不需要征求總督的同意便可由他徑行作安排。
便是佔了主寢室,相信李衛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娘子,為夫想吃瓜!想吃!想吃!想吃得不得了!」
荷池畔,沁涼的樹蔭底下,某人閑躺在竹榻上,像個小孩子似的喃喃嘟囔個沒停,滿兒又好笑又好氣地斜睨著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他就只會這一百零一招,遇上自己應付不了的狀況就趕金祿出來安撫她。
「瓜要鎮涼了才好吃,待會兒佟別自然會切來給你,現在……」滿兒塞了一顆葡萄給他。「喏,先吃這頂著吧!」
咬住她的手指頭不放,大大的眼兒笑成兩彎月。
「你不是這麼饞吧?」滿兒也咯咯笑著,因為他的舌頭正在嘴里挑逗她。
欲情蕩漾的眸子昧地眨呀眨的。
「不行,」滿兒笑得更大聲。「你的傷還沒收口呢!」
「有什麼關系。」一開口說話,被她的手指頭逃去,金祿有點懊惱,「為夫還要吃葡萄。」想要誘她再入殼。
「好,給你!」滿兒將整串葡萄全給他,然後起身逃開。
金祿立刻下榻追去,右腿一拐一拐的跛得好不辛苦。
滿兒沒跑兩步便回過頭來,嬌嗔,「喂喂喂,大夫說過,傷勢收口之前最好不要走動,忘了嗎?」
金祿一把捉住她,嘻嘻一笑。「那娘子就不要顛兒讓為夫追嘛!」
滿兒白他一眼,扶他回到竹榻坐下,兩腳全給他抬回榻上。
「除非要回房睡覺,否則這條腿不準再給我放下去了!」
金祿沒吭聲,一雙眸子卻哀怨地自兩扇長睫毛下瞅住她,滿兒看得好笑,忍不住捏捏他的腮幫子。
「夫君,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真的很可愛耶!」
聞言,金祿揉著被捏痛的臉頰,裝模作樣地抽抽鼻子,再拿袖子按按眼角,滿兒再也禁不住大笑起來。
不一會兒,佟別果然端著一盤切好的冰鎮西瓜來到荷池畔,後頭還跟著塔布。
「王爺,李衛大人求見。」
金祿偷瞄一下滿兒,見她沒有反對的表示,這才點點頭,掂起一塊西瓜。
「叫他來吧!」
不一會兒,高大碩實的李衛便隨著塔布來到,誠惶誠恐地哈腰打下千去。
「卑職見過王爺、福晉。」
金祿卻好像沒听見也沒瞧見,兀自慢條斯理地吃他的瓜,李衛便也不敢起身,挾七nE膽埏等候著。
直到整盤西瓜去了一大半,金祿才懶洋洋地瞥他一眼。
「我說李衛,你……真的很蠢,知道麼?」
腦袋垂得更低,滿頭冷汗像瀑布一樣往下灑,「卑職該死,王爺恕罪!王爺恕罪!」李衛連聲求恕。
金祿慢吞吞地坐正,佟別立刻遞上濕毛巾給他擦手。
「罷了,雖說做事莽撞粗獷了些,想你也是實心為皇上辦事兒,就恕餅你一回吧。不過,你最好留點神兒,呂四娘一身武功不容小覷,若是讓她給顛兒了,本王可保不了你.要知道,我家娘子撂下話來了,在本王傷勢大好之前,她不準我再跟人家拚斗,無論出了啥事兒,本王都只能看著,懂麼?」
「卑職明白。」
「別再上當了。」
「卑職省得。」
金祿頷首。「好,你可以退下了。」
「謝王爺。」
李衛小心翼翼地退到了月牙門後方始轉身離開,金祿又朝塔布點了一下頭,塔布會意,離開一會兒又帶來另一人,然後偕同佟別退出去,滿兒仍坐在一側,好奇地打量那個人。
「如何?」金祿語氣佣懶地問。
「果如王爺所料,他們被白慕天留下了。」
「很好,繼續按照計畫進行。」
「卑職遵命。」
「盯緊點兒,可也別給逮著了。」
「卑職知道。」
然後,那人也離去了。
微風,懶懶地吹拂著,吹得人昏昏欲睡,金祿不由打了個呵欠,往後躺,兩眼闔上了。
「倦了?」滿兒輕聲問。「要回房里睡嗎?」
「不要,這兒涼快,就睡這兒。」
「是喔,等日頭黑了,看你不被蚊子咬死才怪!」
金祿莞爾一笑,握住她的柔荑,輕輕捏了一下。「娘子想問就問吧。」
真厲害,連眼都沒張開,居然「看」得出她有問題想問!
好吧,既然他叫她問,她就問。「那日,為什麼?」
她的問題說得沒頭沒尾,連個主題都沒有,不過金祿一听就知道她在問什麼。
「為夫說過,四哥要我安插內應到漕幫里頭,所以為夫便先行設法混進去,待他們完全信任我,對我毫無半點疑心之後,屆時若是有人去警告白慕天說我是清廷派去的人,而結果也證實他們的警告確然是事實……」
「那個警告他們的人不但可以得到他們的感激,更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白慕天的信任,」滿兒恍然大悟地喃喃道。「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呀他!」
「他們。」
「呃?」
「一個不保險,兩個才夠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