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達族人希望內志的部落大軍贏,這樣他們就沒事了;而歐陽萱莎,自然是希望卡布斯能大獲全勝。
不然她多沒面子!
阿拉伯半島並不只有沙漠,它還有山岳、有高原,也有草原,有荒涼的曠野,自賈達部落營地翻過山頭另一面正是一片遼闊的荒野,雜草沒有幾叢,累累亂石倒是遍地皆是。
就在這片曠野兩頭,卡布斯王子的軍隊與內志的部落大軍相距五百碼嚴陣以待,除卻在中央談判的那兩騎之外,很明顯的,雙方人馬懸殊。
內志的部落大軍起碼有兩千人以上,頭巾長袍五顏六色,前方騎馬,後方騎駱駝,九騎佇立于前方領軍,也就是說,他們是九個部落的聯合大軍,所以有九位酋長領軍。
而卡布斯王子這邊只有五百騎上下,清一色的白頭巾、白長袍,同樣前方騎馬,後方騎駱駝,還有部分戰士徒步分立于馬匹之間,但領軍的僅有一位,高大瘦削,一把漆黑的大胡子遮去半張臉,眼神出奇深沉冷峻,神態雍容華貴,挺拔優雅地端坐在一匹神采飛揚的駿馬上。
任誰都看得出他就是卡布斯王子,因為只有他腰部系著金色腰帶。
「他怎麼又蓄起大胡子來了?」歐陽萱莎喃喃道。
「對嘛、對嘛!這樣根本看不出他好不好看嘛!」法蒂瑪會錯意了。「像蘇爾坦那樣留短短的胡髭不是很好嗎?干嘛留那樣一大把嘛!」
人家在擔心誰贏誰輸,她卻只懊惱看不見卡布斯到底好不好看。
歐陽萱莎啼笑皆非地瞥她一眼,懶得跟她討論這種沒營養的話題,依然把注意力集中在對峙雙方的武器上。
內志大軍那邊用的是傳統的大彎刀,還有那種槍管一定要豎直,才能用通條把彈丸和火藥分別從槍口捅人槍膛內的前裝槍,有效射程不會超過兩百碼,如果是騎馬騎駱駝的話,射擊一發後就可以當作廢物扔掉了。
而卡布斯的軍隊,他們用的也是傳統大彎刀,以及那種只需操作槍柄使槍機前後滑動即可裝彈與退膛的後裝單發槍,難怪人家會以為他的槍可以連續發射,其實只是裝彈快而已,而且有效射程遠達四百碼以上,騎在馬上照樣可以裝彈,不至于一彈就功成身退。
然後,她又看見……
「不會吧,60迫擊炮?!」雖然相當簡陋,但那確實是迫擊炮。
「人數相差那麼多,卡布斯王子輸定了!」周圍的賈達族人紛紛如此斷言。
「沒錯,不管他的武器有多厲害,也不可能對付得了那麼多人馬!」
才怪,如果有迫擊炮的話……
大半天過後,中央那兩騎終于決定不再浪費口水,分別馳回各自的隊伍內,然後拿槍的拿槍、舉刀的舉刀,很顯然的大家談不攏準備要大干一場了。
不過……
「他們在干嘛?」法蒂瑪困惑地咕噥。
只見內志大軍那幾位酋長居然就地面紅耳赤的爭執起來,而他們背後的族人也不甘示弱地揮刀舞槍,大聲吼叫以聲援他們的酋長。山頂上的觀戰群眾們不禁面面相覷,哭笑不得。
還沒開打就先起內訌,是不是他們自己人要先干上一架再說?
反觀卡布斯王子大軍那邊,五百騎就像五百尊泥雕,不但騎士一聲不出,動也不動,就連馬匹也不吭半氣,駱駝尋常最愛的咀嚼動作也靜止了。
兩相一比,簡直天差地別。
「他們在爭奪統率軍隊的寶座。」歐陽萱莎好笑地說。
「這種時候還吵那種事?」法蒂瑪不可思議地喃喃道。
「妳還能要求他們怎麼樣?」歐陽萱莎嘆息道︰「幾世紀以來,阿拉伯各部落之間沖突仇殺不斷,向來只是一盤散沙,如果沒有一個強而有力,又有足夠的領袖魅力的統帥領導他們,他們也只是一群浮躁的烏合之眾罷了,能夠為同一個目標而聚集起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妳還能要求他們怎麼樣?」
法蒂瑪听不懂她在說什麼,她只听懂其中一句。
「妳是說像卡布斯王子那樣的統帥,才有足夠能力領導他們?」
歐陽萱莎雙眸深深望住那個無論何時都極有魅力的男人,他並沒有那種強力曝發似的男子漢氣概,卻有另一種深沉內斂的懾人氣勢,不是威風凜凜,而是沉穩而悠遠的魄力,使人心甘情願的臣服。
多麼令人心折的男人啊!
「是的,就像他那樣。」一股不由自主的激昂情緒在她的胸腔鼓動,使她晴不自禁地熱淚盈眶起來。
「可是他們是不同邊的呀!」
「所以說,卡布斯贏定了!」即使雙方人馬懸殊,但她有預感,卡布斯一定會贏。
終于,九位內志酋長們吵出結果來了--大家一起來。
于是,九位酋長一齊高舉大彎刀,率先縱馬沖了出去。
「殺!」
在沉雷似的吼聲里,鐵騎的奔騰有如狂濤般驀然涌起,內志部落大軍開始展現沙漠貝都因人最典型的攻擊方式︰一窩蜂全攻撲出去。
爭先恐後,前僕後繼,大彎刀飛舞著,長槍隨時準備發射,威猛悍野的殺喊聲伴隨著粗獷豪邁的馬蹄聲,驚天動地、震山撼岳,氣勢磅礡、威猛無匹,看得山頂上的賈達族人各個振奮地拚命呼喊為他們加油聲援。
其實貝都因人最擅長的是少數人馬的游擊戰術,倘若是大隊人馬,他們也只懂得這一套。
然而卡布斯並不想跟他們玩同一套,只見他右手揮了一個手勢,那些徒步的戰士們立刻從馬匹之間前進到軍隊前面橫列成一排,單膝跪下,把一根根鐵管似的東西扛上肩,然後……
轟隆!轟隆!轟隆!
霍然一串驚心動魄的震響爆起陣陣天搖地動,毫不留情地在內志部落大軍之中轟出片片驚嗥聲,煙硝晦迷里,有人被炸得血肉紛飛,連他身遭左右的同伴也被震倒一片,人仰馬翻,慘叫聲不絕于耳……
而後面的人收勢不及紛紛踐踏上去,本來沒死的人也被踩死了,也有人剛踩死別人,自己也策馬不穩倒下來,然後自己也被後面的馬匹駱駝踩死,更有人在慌亂之下,手上的大彎刀竟然砍掉了同伴的腦袋……
山頂上的人全在剎那間窒愕住了,他們有的歡呼一半還張大著嘴,有的兩手猶舉在空中揮揚,卻在一瞬間忘了自己正在做什麼,張口結舌地傻了眼。
只有歐陽萱莎微微笑了起來。
「酷!」
內志部落大軍的排山倒海沖殺突然變成擠成一堆的自相殘殺,就算有人繼續往前沖,那也是一時驚惶,跑錯了方向,或者控制不住比主人更慌亂的坐騎,而轟炮聲仍然持續著,不過片刻工夫,內志部落大軍已然損失三分之一還多的人馬。
一半是被炸死的,一半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于是,卡布斯舉起另一個手勢,另一隊徒步的戰士們即刻提起步槍上前替換扛著鐵管的戰士,然後……
三百碼外,當內志部落大軍正自慶幸那種駭人的密集火炮終于停止,可以讓他們稍微喘口氣,重整隊伍時,突然又听見陣陣鞭炮似的聲響破空呼嘯而來,下一秒,那幾個正在極力安撫族人,並召集他們重新整隊的酋長們接二連三的僵了一下,然後落下馬去。
那些在火炮下幸運逃過一劫的戰士們,驀見幾位劫後余生的酋長們竟然全都掉下馬去,慌亂尚未完全平息的心不禁又開始驚慌失措起來。
「怎麼了?酋長怎麼了?」
「不知道,快看!」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他們自己也摔下去了,死了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