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事開始
午夜剛過兩點,沉闇的黑夜,忠孝東路卻依然燈火輝煌,沉迷于夜生活的人比白天上班的人更多,而且更有精神,彷佛永不停轉的機器,不顧崩壞的危險,持續透支時間,也透支生命。
驀地,一輛紅色喜美轎車以令人驚懼的速度飛馳而過,不僅對紅綠燈的變換視若無睹,更不把其它車輛的存在放在眼里,三不五時還會顫抖兩下,宛如秋日里飄零的枯葉,不知要飄到哪里去。
「喂喂,你最好開慢一點吧!」右後座的人拍拍司機的肩頭。
「說什麼話!」司機座上的人豪氣萬千的又猛催一下油門,車子跳兩下噴出去。「我的駕駛技術一流,你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我相信!」乘客座的人哈哈大笑著繼續猛灌罐裝啤酒。
「你們都醉了。」右後座的人無奈道,雖然他也差不多了,但起碼還保有幾分理智。
「誰醉了?再來幾桶也不會醉!」
左後座的人一說完便惡一聲吐在懷里抱著的冰桶內,一陣令人聞之欲嘔的酸臭味頓時彌漫至整個車廂內,擠在後座中間的家伙一看,「唔!」捂著自己的嘴,差點把胃里的存貨也順便清理出來。
「Shit,這種味道實在是……」右後座的人苦著臉喃喃道,趕緊打開窗戶。「夠了,張家荃,把車停下來吧!大家都想吐了。」
「不要!」司機座上的人也不知道是跟誰拗上了。「不到目的地絕不停!」
「那就開慢一點!」
「不要!我的技術是超一流的!」
「那是你家的事,拜托你不要拿別人的生命來玩好不好?」
「好好好,開慢一點、開慢一點!」司機座上的人嘴里雖這麼說,但腳下卻相反的更用力踩油門,也不知道是故意的或者是踩錯了。「哈哈哈,我們在飛了!看,我們在飛了!」
筆意的!
「張家荃,你夠了沒有?開慢一點啦!」
「飛呀!飛呀……」
「張家荃!」
「大家一起飛呀!」
「張家……」
謗據現場目擊者的描述,那輛喜美轎車沖得比電車頭還快地撞上人行道上的大樹,大樹攔腰折斷,車頭像豆腐一樣爛掉。
但奇跡似的,前座兩人因安全氣囊的保護幾乎沒受什麼傷,只是嚇壞了;而後座三人中,其中一個手斷了,一個脖子扭傷,是比較嚴重,但也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傷。
唯有右後座那位年輕人,由于撞擊力太凶太猛,右後車門被撞開,他也因而整個人被拋出去……
第一章
任家的晚餐桌上一如往常般熱鬧……不,是一年比一年更熱鬧,短短四年間又添了四個小表頭,不鬧翻天才怪。
「翡翠,告訴過妳多少次了,那個是給妳吃的,不是給妳玩的!」
「瑪瑙,拜托,用湯匙,不要用手!」
「小杰,你不是狗,請不要用臉吃好不好?」
「翔翔,不準再吐出來了!」任育倫低吼,轉個眼,忙掛上尷尬的笑拿餐巾替任育凱拭去黏在臉頰上的一坨爛魚漿。「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翔翔最近迷上……翔翔,我宰了你!」
氣唬唬的抹去自己額頭上的爛魚漿,任育倫立刻吃一口青菜,隨便咬兩口後住罷滿一歲的兒子臉上吐過去——啪搭一下恰好黏在兒子的鼻頭上,然後發出得意的狂笑。
「哈哈哈,看你還敢不敢……狗屎!」不敢置信地瞪著倒了滿身的果汁,任育倫更是咬牙切齒。「翡翠,請問妳這是什麼意思?」
「爸爸欺負弟弟!」
四歲的任翡翠理直氣壯的指控爸爸,話剛說完,小人兒已被大笑不已的任琉璃抓到另一邊去逃過任育倫的紅茶攻擊。
「大哥,真不敢相信,你幾歲了呀!」
「跟他兒子一樣,剛好一歲。」曉晨強忍住笑,努力想讓兒子把口中的食物吞下去,而不是吐出來。
「天。」
又是一聲不可思議的驚呼,眾人不約而同朝餐桌另一邊望去,只見任沐霈和吟倩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之間的女圭女圭椅,一個三歲的小表竟然把整張臉埋在湯碗里咕嚕咕嚕冒泡泡。
「他想淹死自己嗎?」吟倩哭笑不得地正想把小表的腦袋拔起來,小表卻搶先一步拾起濕淋淋的臉,又是另一張跟任沐霈幾乎一模一樣的五官面孔。
他咋著舌頭笑嘻嘻地說︰「好好喝喔!」
靜默兩秒,眾人轟然爆笑。
「都是你!」吟倩好氣又好笑地白任沐霈一眼。「洗澡就洗澡,干嘛教他這種無聊事!」
任沐霈眨著無辜的眼。「那叫潛水。」
眾人更是狂笑。
「爸爸!爸爸!瑪瑙也要啦!」另一個三歲的小女孩拚命扯拉任沐霈的衣袖。「下次爸爸跟瑪瑙一起洗澡,也教瑪瑙潛水好不好?」
沒錯,這對三歲的雙胞胎正是在任育倫升格為爸爸之後,任沐霈與吟倩莫名其妙又中獎的孩子,大概是任沐霈沒有欠債不還的習慣,尤其老婆大人的債務更是積欠不得,所以拚命努力又努力、奮斗再奮斗,好不容易終于還清了「呆帳」,還附加「利息」。
只可憐任育倫的女兒任翡翠,明明比雙胞胎大,她還是得低頭叫人家小叔叔、小泵姑,這種爛虧吃得實在很窩囊。
「好不好嘛!爸爸,好不好嘛?」小女孩繼續又拉又扯,聲音又嗲又嬌,听得人寒毛直豎。「不然瑪瑙要哭了喔!」
憑良心說,這對雙胞眙的五官長相並不是很像,不過倒是一模一樣的古靈精怪,比他們的三個哥哥姊姊尤有過之而無不及,青出于藍更上一層樓,再過兩年可能連媽咪都要甘拜不風,俯首稱臣。
任沐霈咳了咳,偷偷指了一下老婆。「去問妳媽咪,她說可以就可以。」
吟倩兩眼一瞪,「當然不可以!」她惡狠狠地否決,再追加下文,「我自己教,再跟你兒子比!」
眾人一愣,又一次爆笑不已,腦海里已經浮現雙胞眙倆一起把臉埋在湯碗里的滑稽景象,而老爸和媽咪則在一旁爭說誰教得比較厲害,然後各自命令自己的「徒弟」憋久一點……
「我要到日本。」
這是一句與現時現刻毫無關聯,八竿子打不著的話,仿佛走調的音樂般,莫名其妙的突然冒出來。
霎時間,滿場笑聲猝然中斷,好像電視機的聲音被喀一下關掉了,餐桌上的氣氛在那句話出現之後便陷入一片不安的靜默之中,八雙視線不約而同地集注于某個定點,除了還在忙著到處呸呸呸亂吐的任亦翔。
「日……日本?」五雙憂慮的目光焦急的交換著眼色。「為什麼要到日本?為什麼不到美國?哈利在那里,不是比較……」
「我的大學同學在東大修碩士學位,問我要不要去散散心。」
「可……可是你會日語嗎?」任育倫吶吶地問。
「你們忘了嗎?我在大學有選修日語啊!」
「那……」十道視線繼續慌慌張張地殺來殺去。「你想到那邊散心多久?」
「不知道,也許幾個月,也許一年、兩年。」
此起彼落的抽氣聲,非常驚恐。
「一……一、兩年?你……你不可能在那邊待那麼久吧?」
「我知道老爸一定有辦法讓我愛待在日本多久就待多久,就算老爸沒有辦法,大哥也一定行,不是嗎?」
任沐霈和任育倫面面相顱,苦笑。
「那我陪你……」
「不,我自己一個人去。」始終掛著一副面具般的愉快笑容靜靜吃飯的任育凱慢吞吞地說,若無其事地放下吃完的飯碗,好像沒注意到餐桌上的詭異氣氛。
「但……」任育倫左看右望,拚命尋求支持。「小凱,你不想再參加巡回演唱會、電視節目或任何其他現場活動都沒關系,反正大家都還有自己的事要忙,沒空,但CD的錄音和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