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他們三個有什麼好怕的?」
「呿,你當我白痴嗎?他們三個一定都跟你一樣會武功,那我什麼都不會,只會吃喝拉撒睡,他們要是打算拿我試試拳腳功夫退步了沒有,你要我怎麼辦?叫我兒子撒尿射他們嗎?就算是,他的尿也不夠射三個人呀!」
說著,她還真的月兌掉兒子的尿布讓他站在橫木上,或許是冷風的刺激,小女圭女圭驀而抖了一下,嘻嘻哈哈地真的撒起尿來了,可惜只畫出一道可愛的小圓弧,不到十秒鐘戰爭場面就結束了,敵人毫發無損。
「哎呀,彈盡援絕,我只好束手待斃了!」
靜了一下,狂笑聲不約而同的爆出來,包括那位溫婉姑娘也背過身去抖個不停。
憐愛地抱回兒子親了一下,再替他重新包好尿布,韓芊卉悄然勾起嘴角,得意地。
這樣,他們就不好意思再擺面腔給她看了吧!
早稻還是青綠的,而油菜早已洋溢出金黃色的生命力,微風徐徐吹亂了發,漫山遍野都是淡紫色和乳白色的香氣,小溪流淌著不知從哪座山流淌過來的清澈山泉,江南的春是燦爛的,也是詩意的,就像一幅上了顏色的墨筆山水畫,美得令人嘆息。
如果沒有那幾個人在那邊礙眼就好了。
看看騎馬在前頭的徐至昂,再望望策騎于後的徐夢玉姊妹倆,韓芊卉總覺得他們一點審美觀念都沒有,剛剛她只不過問說能不能停下來欣賞一下風景,他們四個人居然一起把眼楮白的地方翻給她看。
雖然有時候她會忘形的跑開去抓蝴蝶或金龜子,那也是因為看到難得一見的品種,當然會見獵心喜呀!可是一听到孩子哭了,她不是立刻轉回來了嗎?干嘛記恨到現在嘛!
所以說,古代人最小氣了!
「為什麼要找他們和我們一起走?」
金振宇正準備回答,忽見前頭的徐至昂揮了一下手,然後策馬往前奔去,他也朝後揮了揮手,再扯著韁繩把馬車駛至路旁停下,又往後看一眼,見徐夢玉姊妹倆謹慎地一人一邊注意來路的狀況,這才放心地拿出水囊來。
「我沒有把握一個人把妳們母子倆安安全全的送到廣州府。」
韓芊卉想了一下。「因為倭寇嗎?」
金振宇不語,兀自仰起水囊喝水。
韓芊卉哼了哼,「這還不是明朝自己招惹來的麻煩,海禁放松一點不就行了。」她喃喃自語道,一邊扶著兒子讓他攀在橫木上又跳又蹦,咿咿晤唔開心得不得了。「怕海盜?海防措施做好一些嘛!想想明成祖那時候的海軍都足夠稱霸東方了,嘖,真可惜,如果不是明朝那種妄自稱大的朝貢體制,說不定當時就可以奪得西方海權了說……」
眸中異采暴閃,金振宇慢慢放下水囊。
「……最可笑的是,那些所謂的『倭寇』起碼有七、八成是漢人,將倭患起因完全歸咎于負責對外貿易的市舶司,輕率地予以關閉,並徹底實施海禁,全然不顧沿海居民的存活,硬生生奪去他們的生路,難怪他們要作海盜,他們也是人,也有活命的權利啊……」
金振宇徐徐瞇起眼,韓芊卉卻毫無所覺地兀自拿布擦拭兒子滿臉的口水。
「……話又說回來,這也是明朝注定要走的路,就像朝鮮一樣,因為朝廷的昏庸腐敗而逐漸走上滅亡之途,就跟他說留在那里只會讓我們的後代受苦,他偏不听,能怪我離開他嗎?不過明朝死得更快,頂多再……再……哇,再不到一百年明朝就要亡了……」
「妳說什麼?」
陡然一聲暴喝,駭得韓芊卉母子倆同時一驚,孩子噎了一下哇哇大哭起來,韓芊卉連忙把他抱起來貼在胸前安撫,一邊憤怒地吼回去。
「吼什麼吼啊?誰在跟你說話啦!莫名其妙,你以為你嗓門大就了不起啊?」她是在跟自己說話,又不是跟他說,難不成她有說那麼大聲,讓他誤以為她是在跟他說話?
沒想到韓芊卉會吼回來,而且比他更凶惡,金振宇不由得窒了一下。
「呃……對……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妳剛剛說什麼?」
「沒有!」韓芊卉沒好氣地說。「我剛剛什麼話都沒有說。」
「呃?」
「我在唱歌。」
「妳……」金振宇啼笑皆非地嘆了口氣。「好吧!我老實告訴妳,家師一向精擅術數,他也曾告訴我,明朝的氣數已不足一百年,沒想到妳也這麼說,甚至比家師說得更肯定,姑且不論妳是如何知道的,但由此看來,這項預言八成是事實,但,明朝確然已無救了嗎?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酷!听說中國的相命很厲害,沒想到是真的,這種事都算得出來。
「既然是你師父告訴你的,你不會去問他?」
金振宇苦笑。「家師在告訴我那件事之後便徑自雲游去了,我已四年不曾見過他老人家,怎麼問?」
「……哦!」
「明朝確已無救了嗎?」金振宇鍥而不舍地又問了一次。
韓芊卉瞟他一眼,默然不語,兀自把孩子放下來,然後拿顆毛線球和他玩起你丟我撿的游戲來。
「韓姑娘,妳要我幫忙,我吭都沒吭一聲就答應了,現在我只不過問一個問題,妳卻如此吝于回答……」
「只不過一個問題?」韓芊卉朝他斜睨過去。「拜托,你也未免太輕描淡寫了吧?」
金振宇尷尬地笑了一下。「這……這個……」
韓芊卉吐出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伸長手將爬到車尾的兒子抱回來,一手探進包袱里,「好吧!就算我回報你的幫忙好了,你……」皺眉,收回手,空空的。「有沒有餅干?」
金振宇呆了呆,瞟了一下孩子,忙抓來自己的包袱。「千層酥可以嗎?」
片刻後,看著兒子賣命的揮動四顆玉米牙去啃千層酥,韓芊卉不禁溫柔的笑了起來,然後徐徐轉向等待已久的金振宇。
「殺了嚴嵩!」
金振宇臉色微微一變。
「還有,徹底斷絕宦官干政的危害,」韓芊卉堅定地說。「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出張居正這個人,立刻把朝政交給他去整頓,到死為止,他有將近三十年的時間設法挽回明朝的衰勢,這樣或許,只是或許,明朝還……有點……希望……」
說到後來,彷佛雷光電閃,空靈乍現,韓芊卉頓然恍悟。
對啊!她怎麼沒想到呢?
朝鮮即將走入衰敗的命運,但是她可以想辦法挽回呀!
明朝僅僅剩下不到一百年的運程,朝鮮卻還有兩、三百年的時間可以扭曲為正,為什麼她連想都不想就放棄了?
歷史是不會改變的。
除非由她這個「外來的人」強力介入。
樸孝寧無能為力。
但是她可以。
因為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由于她的加入,這個世界必定會有所改變,既然如此,這個改變為什麼不能由她來導向?
可以!
當然可以!
是的,她一定可以,這樣……這樣她就可以回到他身邊了!
「韓姑娘……韓姑娘?」
「嗯?」韓芊卉回眼望著他,若有所思,好像听見了他的呼喚,又好像沒有。
「妳剛剛是不是說一半?」
「一半?」韓芊卉驀而雙眸一亮。「對,一半,我要一半!」
「嗄?」
「殺了嚴嵩,再抄他的家產,至少可得黃金三十萬兩、白銀兩百萬兩、良田美宅數十所,良田美宅我就不要了,但是黃金和白銀我要分一半!」
金振宇眉宇方皺,韓芊卉便笑咪咪地要他稍安勿躁,再慢吞吞地說完交易的後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