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看他看得痴了,他的唇角勾了起來,然後提起寬大的衣袖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污漬。
「允夫人沒說錯,妳可真邋遢。」
「呃?」韓芊卉眨了眨眼,「啊!」終于回過神來,趕緊退後一步,手忙腳亂的把塞在裙帶上的裙角扯下來拉直,再抓下黏在頭上的樹葉枯枝,又用自己的衣袖拚命揩干淨沾在臉上的泥巴,最後低頭看看。「這樣可以了吧?」
她的臉雖然擦干淨了,衣裳卻髒得不得了,頭發也亂了,卻只注意到衣服穿整齊了沒有?
他的嘴角更上揚幾分,還故意上前扶起她的下頷,俯下眼在她臉上仔細端詳。
「我看看。」
修長的眉、杏圓的眸子、挺俏的鼻,雖然嘴巴有點大,但唇型輪廓非常迷人,雙頰兩抹陀紅,看上去非常動人、非常亮眼,亮眼得令他忍不住癌首在她唇瓣上親了一下。
她抽了口氣,又退後一步捂住自己的嘴,滿眼吃驚,臉蛋通紅。
他不禁哈哈大笑,笑得在不遠處等候的河永敬看得瞠目結舌,差點一頭跌進小溪里頭去喂魚。
「我已經親過妳不知多少回了,怎麼妳還會害羞?」
「那……那不一樣……」韓芊卉結結巴巴地說。
他有趣地俯視她尷尬的表情。「哦,怎麼不一樣?」
「當時我看不見你,你也看不見我呀!」韓芊卉抗議似的沖口而出。
「所以?」
「所以?」她怔愣地重復,不明白他在所以什麼。
瞧她又是一副茫然樣,他不由得又笑了。「我叫樸孝寧,妳可以叫我君之。」
「君之?」為什麼突然講到這邊來?
「我的字。」
「原來是你的字。」除非是至交好友,否則韓國人一般是不直呼他人的名,就算是親兄弟,弟弟也不能直喊哥哥的名,這個爸爸早就告訴過她了,不過爸爸沒有字,幸好他還有英文名字可以讓人家叫。「我叫……」
「韓芊卉,允夫人告訴我了。」
「哦……」韓芊卉有點別扭,都怪他,一直盯著她看,直勾勾的。「你……干嘛這樣看我?」
樸孝寧輕笑。「妳剛剛不也是這樣看我?」
眸子馬上飛開,韓芊卉的臉又紅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奇怪,她今天怎麼老是覺得熱,中暑了嗎?
「是嗎?」樸孝寧看似很高興。
以為他不相信,韓芊卉忙作自我辯解。「真的,以前我都不會那樣。」這是她第一次變花痴……不對,是她第一次盯著男人看得目不轉楮。
「也許,妳們村里應該沒有多少男人讓妳看。」
一听他提起村子里的事,韓芊卉的警覺心馬上升高,頭一個反應就是要設法把話題岔開,免得又凸槌。
「你不是兩班士大夫嗎?為什麼沒有戴黑紗笠穿官服?
真可惜,警覺心是夠了,反應也夠迅速,問出來的問題卻很有問題。
樸孝寧怔了怔,繼而深深注視她一眼。「黑紗笠並不是官帽,也沒有人隨時隨地穿著官服。」但這回他並沒有再追問她為什麼會問出這種奇怪的問題。「還有,一般所謂的兩班並不專指官員,也包括官員的家族。」
「咦?是這樣嗎?可是你是官吧?」
「我是二品武官。」
「耶?武官?」眸子驚奇地睜大了。「你打過仗?跟誰?」
「倭人。」
「原來是日本啊!」可是,朝鮮是在這時候和日本打仗嗎?
「日本?」
「呃……」該死,她怎麼老是這樣漫不經心的!「我是說,我也不喜歡男人戴黑紗笠。」看上去真的很滑稽。
「為什麼?」
「很可笑。」
「……為什麼?」
「……因為我那麼覺得。」
樸孝寧挑挑眉,但沒再追問下去。
不遠處的河永敬听到這里,不知為何突然產生一種詭異的預感。
主子不會再戴黑紗笠了。
不過,預感歸預感,現實是現實,主子真有可能為了那個女人違反一般人的習慣嗎?
「不過,我覺得男人束發髻更可笑!」不是她故意挑毛病,真的,但是二十一世紀的男人什麼發型都有,就是沒人束發髻,看不習慣的東西當然會覺得滑稽,這也不能怪她。「你這樣就很好看,她上下打量他。「很酷、很帥!」
「酷?帥?」
韓芊卉聳聳肩。「不懂就算了。」
樸孝寧凝視她片刻。
「我並不都是這樣,只有在府里,練武的時候,以及這里,在這幾種沒有外人的場合里,我才能夠這麼隨意,一旦出門還是得束發髻。」
「這樣啊……」韓芊卉歪著腦袋盯住他,努力在腦海里想象他束起發髻會是什麼模樣,片刻後驀地皺起兩道眉搖搖頭。「可笑!幸好我不必看見你那種樣子,不然我一定笑場。」
「……笑場?」
韓芊卉頑皮地對他吐吐舌頭。「嘲笑你!」
樸孝寧雙眉又挑起來了。「妳敢嘲笑我?」
「為什麼不敢?」韓芊卉奇怪地反問。「不想讓人嘲笑就別做可笑的事嘛!」
樸孝寧的眼神很奇異,又定定地盯住她看了一會兒後,突然問︰「要回去了嗎?」
「啊,對喔!」一經提醒,韓芊卉急忙看了一下天色,「差不多了,」然後開始整理東西。「我得在這些蟲子變硬之前做好牠們。」
樸孝寧招手喚來河永敬,把所有東西一古腦全交給他拿。
「做什麼?」
沒注意听他的問題,韓芊卉好奇地打量河永敬。「他是誰?」
「河永敬,我的僕人。」樸孝寧回道。「妳剛剛說要做什麼?」
「僕人啊……」韓芊卉俏皮地皺皺鼻子。「我也有婢女伺候,可是除了整理房間,我都叫她們離我遠一點,免得妨礙我做事。」她家也有佣人,可沒有像這樣跟屁蟲似的跟前跟後,走慢一點還會被踩到後腳跟,轉身太用力也會面對面撞上,煩死人了!
「……妳剛剛說要拿那些蟲子做什麼?」
不過這時代的大爺們沒僕人跟在後頭好像很沒面子,更何況……
「你只有一個僕人伺候,夠嗎?」他是二品武官不是嗎?才一個僕人而已,哪夠排場。
「夠了。」樸孝寧非常有耐心地回答她,然後搶在她又問出更無聊的問題之前,第四次問出同樣的問題--內容一樣,措辭卻越拉越長。「請問妳剛剛到底說要拿那些蟲子做什麼?」
他的聲調並沒有火氣,不過絕對比之前要大聲得多,這樣終于成功地拉回韓芊卉的注意力。
「嗯?剛剛?」韓芊卉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啊,做標本嘛!」
「標本是什麼?」
「就是……」這時候的朝鮮並沒有「標本」這種名詞,樸孝寧听不懂也不奇怪,可是……「標本。」她又該怎麼解釋?
「……我換個方式問好了,妳要如何處理那些蟲子?」
「……把牠們做成標本。」
「……」
想要明白標本到底是什麼,最好親自看個分明,所以樸孝寧就親自去看看韓芊卉到底把那些蟲怎麼了,沒想到竟然被韓芊卉順手抓去當助手,不但要幫她仿標本,還要幫她抓蟲,又要挨罵……
「哦,拜托,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輕一點嘛!白痴,不要老是捏碎牠們啦!」
「笨蛋,翅膀又破了啦!」
「雄的,雄的,我要雄的,你干嘛又抓雌的啦,豬頭!」
白痴?笨蛋?豬頭?
河永敬看著主子啼笑皆非地放掉手上的蛾,不禁暗暗替主子叫屈。
大人哪里會知道什麼是雄的,什麼是雌的,包括他在內,除了韓芊卉之外,在其它人眼里,每一只蟲都是長一樣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