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究竟是什麼?」
南絲又沉默了,好半晌後,她才慢吞吞地說︰「我說了你們也不懂。」
契斯特眨眨眼。「我可以偷它嗎?」
南絲怔了怔,失笑。「你不會用,又看不懂,偷它又有什麼用?」
「說的也是。」契斯特嘆道,再換上滿懷期待的表情瞅住她。「那麼,妳願意教我們的醫生?」
這回,南絲雙目凝住昏迷的威廉許久。
「我……不知道。」
「為什麼?」
南絲垂眸。「因為我回去的時間快到了。」
「妳仍然不願意為他留下來?即使他為了妳差點連命都沒了?」
雙手無助地扭絞著。「我……不知道。」
聞言,契斯特微微一笑,她在猶豫了,好現象。
其實他一直相當喜歡她,即便為了威廉受傷的事,他們曾對她有所怨懟不滿,但現在,倘若她真的能夠把威廉的傷治好,那麼除了威廉本身不願意放她離開之外,她的醫術更是一件值得他們盡全力爭取的技術。
想想她可以救活多少原本注定要死的人,一考慮到這點,他們誰也不想放她離開。
「妳好好考慮考慮吧!他真的很中意妳。」說著,契斯特朝歐多使去一個眼色。「很抱歉,要把威廉交給妳一個人了,殷德到修道院拿藥草,而我們還有重要事情得討論,所以得晚一點才能再來幫妳忙。」
咦?等等,等等,他們又要扔下她一個人了嗎?
南絲呆住,伸出手想阻止他們卻開不了口。
不要啊!這樣她又會害怕、會慌張,即使明知道威廉的情況還算不壞,但只要他尚未清醒,她就會胡思亂想。
他不應該躺在那邊一動不動,他應該起來和大家一起討論進攻城堡的策略,他……他……他……
他要是死了怎麼辦?
不、不,她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否則早晚會崩潰……
她已經快崩潰了!
第七章
她終于崩潰了。
不,不對,她是抓狂了!
威廉受傷後第四天,南絲終于抓狂了,起因是赫里德一句無心的話。
這天,威廉的高燒很明顯的降溫下來,南絲終于能稍微松一口氣,因為抗生素即將告罄了。然後,晚一些時,不知為何,契斯特四人突然集體擠進她的木屋里來,四個龐大的身軀幾乎把小木屋給塞滿了。
「威廉的情況如何?」
「他的燒開始退了,」南絲綻出疲憊的笑容,把敷在威廉額頭上的布拿下來交給殷德。「我想明後天應該就會完全退燒。」
契斯特四人松了一口氣。「也就是說,他沒事了?」
「有可能,但還不能太放心,」南絲謹慎地說。「仍然有可能出現感染或並發癥。」
「並發癥?」契斯特重復那個令人滿頭霧水的名詞。
南絲張了張嘴,闔上,決定簡化解釋。
「總之,他的情況是好轉了,但還不能完全放心。」
契斯特四人相顧一眼。「那麼,我們可以移動他嗎?」
「當然不行!」南絲斷然道,繼而疑惑地來回看他們四人。「為什麼要移動他?」
契斯特遲疑一下,然後毅然道︰「好吧!我想讓妳知道確實的狀況應該比較好,我們審問過那三個動手的撒克遜人,他們承認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妳,雖然哈羅德的命令是要他們對威廉下手,但撒克遜士兵們都以為妳才是罪魁禍首,他們認定是妳使用巫術來幫助威廉……」
南絲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接過來殷德重新弄濕的布巾放到威廉額頭上。
「他們怎麼肯吐露實情?」
「那個……」契斯特咳了咳。「我們威脅他們,如果不說實話,我們就要開始一個個處決那些老人們,若是他們還不說,就繼續處決小孩子……」
南絲抬手擺出阻止的姿勢。「夠了,然後呢?」
「他們猜想如果成功的話,我們應該會即刻退兵,可是我們沒有退兵,也沒有進攻,這可能是妳受傷了但沒有死,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會等十天,十天後若是我們仍毫無動靜,他們會以為妳雖然沒有死,起碼也是重傷不能動彈,如此一來,他們就不必擔心妳又使出什麼巫術了。」
南絲挑高眉毛。「哈羅德也這麼認為?」
「不,他當然知道妳不是女巫,但根據倫敦的施魯斯傳過來的消息,約克的赫里沃德和謝華已率領一千三百名撒克遜士兵趕來,哈羅德估計他們也差不多該到了,他打算屆時來個里外夾攻,我們諾曼軍必然抵擋不了。」
「真的抵擋不了嗎?」
「如果沒有威廉領軍的話,或許真的抵擋不了。」契斯特苦笑。「妳知道,威廉的存在與否,對士氣影響非常大。」
「那……」南絲躊躇一下。「就退兵嘛!」
契斯特搖頭。「退兵更糟,哈羅德一定會猜到是威廉出了什麼事,我們一退兵,他會立刻領兵追上來……」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究竟要怎樣嘛?」
契斯特嘆了口氣。「我們不能退兵,所以才打算先把威廉送離開這里。」
「可是現在還不適宜移動他呀!」南絲懊惱地忿忿道。「真該死,那個哈羅德,耍小人使詭計不夠,還要趕盡殺絕!」
「沒錯,那個哈羅德真該死!」赫里德突然打岔進來,憤慨地附和。「可是另一個家伙更該死,也不曉得哪個混蛋警告他非殺了威廉不可……」
「什麼?竟有那種混蛋?」南絲憤慨地沖口而出,「居然要哈羅德非殺了威廉不可,否則這場戰爭……」嘴巴還張著,聲音卻突然不見了,惱火的表情也在瞬間僵成一種怪異的角度,好像話說一半才想到自己應該是個啞巴。
「永遠不算結束!」赫里德毫無所覺地接下去說完。「沒錯,那家伙就是這麼說的!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我非……」
用力捂住赫里德的嘴,契斯特對南絲露出尷尬的笑。
「總……總之,我們必須先把威廉送離開這里,真的不行嗎?」
慢慢闔上嘴,南絲垂下腦袋,猶豫地從睫毛下偷瞄他一下,再考慮半天後,終于咽了口唾沫,吶吶地承認道︰「是……是我。」
契斯特愣了一下。「呃?」是她?是她什麼?
「是我……是我告訴哈羅德非殺了威廉不可的。」南絲愧疚地低喃。
他早就知道是她,但是……
「那個,咳咳,不重要……」
「不,你不明白,這一切都要怪我,」南絲垂首歉疚下安地拚命扭絞雙手。「真的,都怪我……」
「沒這回事,」契斯特忙道。「是威廉自己決定要到英格蘭來的,不……」
「不是,我是說,」南絲抬眸,決心把一切都坦誠說出來。「如果不是我去找哈羅德告訴他關于你們的事,他……」
「那個已經過去了,提它干什麼呢?」契斯特揮揮手。「現在重要的……」
「不能這麼說,」南絲急道。「如果不是我……」
「我了解、我了解,過去的事提也沒用,妳不必……」
「不,你不了解,真的是我……」
「不重要,南絲,那個不重要,」契斯特不耐煩地又擺擺手,沒注意到南絲的表情不對了。「此刻應該討論的是目前的狀況,我們必須先把威廉……」
「見鬼的不重要!」南絲突然拉高聲音尖叫起來,張牙舞爪地嚇了那四人一大跳,不約而同的退了一步。
「南……南絲?」
瞪住他們,南絲眼神陰騖地來回看他們。
「我知道,你們嘴里不說,其實心里都在怪我對不對?」
「沒有、沒有,」契斯特連忙搖頭否認。「南絲,妳別想太多……」
「誰想太多?」契斯特一否認,南絲立刻又拔尖嗓門大吼起來。「如果不是我,你們早就打贏這場戰爭了,如果不是我,威廉也不會受傷,你們心里一定恨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