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她緊張兮兮地環顧四周,姬兒扶著後腦勺申吟不已,步維竹卻依然捧著一張不可思議的表情自顧自喃喃自語。
「不……不是吧?這……這……不可能是真的吧……」這可真是遠遠超出他所能想象的範圍以外,簡直就是集天方夜譚、異形、大法師之大成,而這種事居然發生在他身上,他究竟是運氣太好或太背?
「……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般什麼呀!原來是……
郁漫依哭笑不得地收回戰斗姿態,先過去扶起姬兒,檢視過她沒事之後,再拖了一把椅子來到步維竹身後讓他坐下,然後在他前面蹲下。
「你身上的它終于和你說話了對不對?好,請問你們到底說了些什麼使你這麼驚訝?它也要你殺了我嗎?」
步維竹擰眉注視她好半天後才收回目光,慢吞吞地揉揉太陽穴,再做幾次深呼吸,終于讓自己回復冷靜。
「對,它也要我殺了妳,但不會逼我。」
「然後呢?它還說了什麼令你這麼驚訝?」郁漫依追問。
「它……它說它的名字叫……」頓住,搖搖頭,「不,這個以後再說,現在更重要的是……」他又盯住她,眼神非常嚴肅。「漫依,不久前我們曾經討論過,妳身上的死神很可能是想控制妳成為它的殺人凶器,還記得嗎?」
郁漫依驀而高高揚起雙眉,「你不會是要告訴我說事實就是那樣吧?」
「不,事實並非如我們所猜測,而是……」他再度停住,突然轉開主題。「漫依,咬了米克那只蜥賜,妳是不是殺了牠?」
「那個……」郁漫依猶豫一下。「我是想殺牠啦!免得牠再去咬別人嘛,但是我還沒有動手,牠自己就先嗝屁了呀!」
「果然!」步維竹嘆了口氣。「記住,漫依,以後妳千萬不能隨便想說要什麼人死,絕對不可以,懂嗎?」
郁漫依兩眼往上望,想了一下,再垂下來看回他。「不懂!」有內涵的人說話就是這麼深奧,不能怪她听不懂。
步維竹又嘆氣。「雖然不是妳親手殺的,但當時妳腦子里『想』要那只蜥蜴死,所以妳身上的死神就立刻替妳動手……」
「耶?」她還以為自己有超能力呢,原來……「是它?」
「所以妳不能再隨便亂想要哪個人死,一時沖動也不可以,否則那個人會被妳害死,這樣妳明白了嗎?」
「真的假的?」服務這麼周到,她只要想一下就行了?「那如果我不小心想了一下--譬如說很生氣的時候,然後再跟它說我後悔了行不行?」
「妳只有三秒鐘時間後悔。」步維竹面無表情地說。
郁漫依抽了口氣。「三……三秒鐘?!那……那……誰來得及呀!」
「所以妳只能盡量控制自己不去想那種事。」
喂,這太過分了吧!居然把一切都推給她。
「可……可是……」她想抗議,但張著嘴與步維竹眼瞪眼半晌,終于還是泄了氣。「好吧!」如果情況真如他所說,的確是要靠她來控制自己的脾氣,別無他法,誰也幫不上忙。「不過你身上的它為什麼肯告訴你這麼多,我身上的死神卻只會拚命叫我殺人?」
「因為死神的思考邏輯非常簡單,也相當沒有耐性,至于我身上的它,不但很有耐性,而且思考極為細膩。」
「那它有沒有告訴你如何除去我身上的死神?」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我們現在的科技還沒有辦法。」步維竹歉然道。
郁漫依懊惱地?了一聲。「除了仰賴科技之外,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有……」步維竹遲疑一下。「當妳的生理出現老化現象到某個程度時,死神就會自動轉移……」
「咦?它會自動離開我身上嗎?」郁漫依興奮得雙眸一亮。「哪里?哪里?它會轉移到哪里?」
步維竹苦笑。「妳所孕育的胎兒身上。」
「耶?」郁漫依呆了呆。「開……開什麼玩笑!」
「不是開玩笑。」步維竹正色道。
「那……那怎麼可以?」郁漫依憤慨地跳起來來回踱步,「我怎麼可以讓我的孩子繼承我的災難,這……這……」
「漫依,妳……」
「別吵!我得想想有什麼辦法,想想……想想……」她喃喃咕噥著,忽又停下來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笨蛋,我怎麼會忘了,我都已經動過結扎手術了說,這樣它就沒轍了吧?」
「我就是想提醒妳這件事,不過……」步維竹輕輕嘆息。「如此一來,它就會一直待在妳身上,直至妳死亡。」
郁漫依皺了皺眉,旋即又舒展開來。「那也沒辦法!」
「那麼妳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再隨便亂想要讓誰死這種事。」步維竹不厭其煩地再一次叮嚀。
這個男人真是有夠龜毛啊!
郁漫依大大嘆了口氣。「記住了,我會盡我所能不去想這種事,可以了吧?」
「可以。」步維竹頷首。「至于其它的,等我們離開這里之後再說。」
「OK。」
「好,那麼……」
「嗯?」
「繼續我們剛剛說一半的……呃,剛剛說到哪里了?」
「咦?」
「啊!對了,再有,妳不能……」
哦,饒了她吧!
兩天後--
「爹……呃,爸爸,」米克不自覺地改了口,因為……「你為什麼又變回以前的樣子?」
一絲不苟的頭發,規規矩矩的襯衫西褲,步維竹又回復往日那個高齡一百歲的老骨董,兩眼有所警覺地迅速往窗外瞄了一下,再若無其事地繼續把衣物塞進旅行袋內。
「你應該記得吧?有人在找我們?」
「記得啊!」米克說,並蹲下去綁鞋帶。
「那麼昨天下午爸爸交代的事也記得嗎?」
「昨天?」米克訝異地抬眸,繼而恍然大悟地啊一聲。「爸爸是說……」
「對,時候到了,」步維竹慢條斯理地點一下頭。「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米克眨了眨眼,露出興奮又頑皮的笑容。
「知道,知道,一听到爸爸的暗示,我就……」
「不必說,記得就好。」
片刻後,護士推著輪椅進病房里來,米克就像一般小孩一樣,興高采烈的跳上去,並吵著要自己推戰車。不過才剛出病房,眼前便突然冒出好幾個人擋住他們的去路,為首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人。
「步先生?」
「是,」步維竹斯文有禮地頷首。「請問幾位是……」
「我們是尊夫人的同事,有急事想找尊夫人,不知道她在哪里呢?」
「她在飯店等我們,各位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那是最好。」
于是,米克坐輪椅在前面開路,為首的男人與步維竹並肩尾隨于後,並不落痕跡地悄悄打量步維竹,內心感到詫異萬分。
郁漫依那樣火熱勁爆的女人竟然會嫁給這種可笑的老土男人?
她是哪里想不開了?
「步先生,請問你們這幾個月來都住在哪里?」
「也沒有特別待在哪里,就是開車到處逛。」為了讓對方繼續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這是步維竹和郁漫依套好的說詞。「雖然我覺得事前毫無計劃便突然說要出來旅行,還要孩子們暫時休學,這樣實在不太好,但我一向尊重她的意願,也就沒有反對。」
有那樣勁爆的妻子,大概不管什麼意願都反對不了吧?
「她沒有告訴你為什麼嗎?」為首的男人試探著又問。
「不是因為她工作太累了嗎?」步維竹裝出一臉狐疑之色。「難道還有其它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