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驚醒,郁漫依發現自己全身冷汗淋灕。
她作了一個噩夢。
這也沒什麼,是人就會作夢,听說動物也會作夢,說不定昆蟲也會作夢,不過她不確定。
她不記得作了什麼噩夢。
這更沒什麼大不了的,大部分的人都不記得自己作過什麼夢,她也是,她從來不曾記得自己作過什麼夢。
不過她可以肯定自己不喜歡這個夢。
因為這個夢使她很不舒服,即便她根本不記得內容是什麼,但她可以確定這個夢絕對不是普通的噩夢。
想著想著,她起身到浴室里去洗了一把臉,希望冰冷的刺激能讓自己清醒一點,早點月兌離那個夢所帶給她的厭惡感。
可惡,沒用,她仍然很不舒服,不是身體上的不適,而是心理上的不舒坦。
「Shit!」
她低咒著回到床上,不小心踫到了丈夫,丈夫似醒非醒地睜半眼看了她一下,隨即順手將她摟進懷里,繼續睡。依偎在丈夫溫柔的懷抱中,傾听那沉穩規律的心跳,不知為何,她的不舒服逐漸被洗刷干淨了。
好了,可以繼續睡了。
她剛剛究竟作了什麼夢呢?
攤牌的時候終于到了!
步家抵達小島半個多月後,適應期結束,兩個小表也開始想起那些未解的謎團,欲要求得答案的又旺盛地燃燒起來,于是,這日下午,當步維竹正在教授兒女如何用她們的小手輕輕一捏就把一個大男人弄昏過去時,姬兒突然問了一句。
「爸爸,你怎麼會這種事?」
步維竹與郁漫依相覷一眼,立刻明白︰攤牌的時候到了!
「晚餐後,要听了嗎?」
米克點點頭。「好啊!」
姬兒聳聳肩。「听就听。」
因此,在傍晚時分,步家提早用過晚餐,待胡麗與阿奈離開之後,一家人在起居室里面對露台圍坐一圈,準備攤牌了。
「我先說嗎?還是妳想先說?」步維竹先開口問。
「我吧!我的性子比你急,還是我先說吧!」郁漫依清了清喉嚨。「這個……該從哪里說起呢?嗯……我想還是得從你們的外公外婆說起吧!老實說,他們並不是相愛結婚的,而是因為強悍能干的媽媽和膽小懦弱的爸爸,他們彼此覺得能互補對方的缺點而湊在一起,很現實的理由,所以結果也很現實……」
她聳一聳肩。「婚後爸爸才感受到霸道的媽媽是如何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所以從小爸爸就不斷對我說,男人喜歡的還是那種保守又溫柔的女人。當然啦!小時候的我是不會懂得爸爸到底在說什麼,依然我行我素,粗魯得像個男生,只是有時候會很奇怪媽媽為什麼不喜歡我,只偏心姊姊呢?後來……」
斑中時,因為打籃球,郁漫依認識了大她兩歲的籃球校隊隊長並開始交往,兩年後,郁漫依認為自己和男友之間的感情已經相當穩定,所以放心的到東岸去念大學。不料才過一年,家里便寄來男友和姊姊的紅色炸彈,當場炸得她頭破血流、傷痕累累,一身破破爛爛的立刻趕回去質問男友。
「為什麼?」
「對不起,可是……我覺得溫柔體貼一點的女孩子比較適合作老婆。」
其實郁丹翠並不溫柔,也不體貼,但她很會裝模作樣,而郁媽媽正是喜歡大女兒這一點︰她很會「作」一個完美的女兒和女人,讓身為母親的她很有面子。
這時候,郁漫依才了解從小爸爸對她講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由于當時委實太年輕,倔強好勝的她無論怎麼想都不甘心,為了賭一口氣,決心要跟姊姊同一天結婚,同一年生孩子。
就算贏不了,也不能輸!
「妳就沒有想過將來若是再踫上另一個妳喜歡的人怎麼辦?」步維竹喃喃道。
「想過又如何?」郁漫依滿不在乎地反問。「那時我是那麼篤定自己和男朋友的感情很穩定,結果他還是變心了,想想,即使將來我再喜歡上別人,到頭來對方也大有可能會再變心,那我又何必在乎自己究竟是和誰結婚的?」
步維竹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這種以偏概全的想法未免太偏激。」
「沒錯,是偏激,被背叛的人就是有權利偏激,怎樣?」郁漫依霸道地揚起下巴。「何況當時我還年輕,對感情的認知實在是幼稚貧乏得很,我以為我們很相愛,結果半年後我就差不多忘了他是誰,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賭一口氣罷了,而這口氣,老實說,真的不是輕易能解月兌的……」
她喘了一口氣,再繼續。
「我想我是一直對媽媽感到很不滿,不滿她對爸爸的壓制,也不滿她對我的忽視,你們知道嗎?她把所有的精神都灌注在我姊姊身上,卻從不過問我的一切,甚至不幫我準備午餐,也不給我零用錢,如果不是爸爸給我午餐費,我上學都得餓肚子!還有……」
愈說愈火大,聲音也逐漸高昂起來。
「你們絕對想不到,竟然是媽媽鼓勵姊姊搶我的男朋友,因為波特家里非常富有,姊姊和他結婚才能享受好日子,我實在不明白,我也是她親生的呀!為什麼待遇差別這麼大?至于姊姊……」
說到這里,她的臉上浮起不屑的表情。
「我看不起她,因為她做作功夫一流,所以能得到一切,這太沒道理了吧?加州華埠小姐又如何?還不是一年就下台了!而且從小她就很喜歡欺負我,明明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還是要跟我搶,搶她不要的舊衣服舊鞋子,搶贏了就拿去扔掉,還不準我去撿回來,實在是太可惡了。總之,我一定要讓她知道,她能得到的我也一樣能得到,甚至當我知道她的丈夫考上情報局之後,我也跑去考……」
「情報局?」米克驚呼。「媽咪進情報局了?」
「沒有,我被另一個組織網羅去了,」郁漫依嘴角勾起一道奇異的笑紋。「終極防線。」
「耶?」這回換姬兒尖叫。「真的有那種組織?」
「有,不過不叫亞米茄,而是叫阿爾法。」郁漫依轉向丈夫。「記得嗎?六年前我……」
步維竹頷首。「妳有整整兩年時間不在家,說是暫時調職到法國。」
「那是借口,其實我是在受訓。」
「哦……」姬兒若有所思地猛點頭。「難怪媽咪常常出差,是……」
「出任務去了。」郁漫依淡然道。「總之,我就是這樣成為阿爾法的特工。」
「那媽咪之前為什麼要裝作那種白目又智障的蠢樣子?」姬兒詢問的口氣彷佛警官質問口供。「在家里也是在出任務嗎?」
「那個啊?」郁漫依聳聳肩。「是我爸爸說的嘛!男人最喜歡的是保守溫柔的女人,而我本身的經驗也印證了他的話,所以起初我是為了作給那個可能和我結婚的男人……」她用嘴唇嘟嘟丈夫,意謂︰就是那個男人。「看的。」
哎呀,還好意思說她姊姊,這個女人自己更做作!
「為什麼要作給爹地看?」姬兒繼續質詢。
「好讓他願意和我結婚嘛!」郁漫依說的理直氣又壯。「當時他看上去就像是那種中意保守女孩的男人,那我當然要作作樣子,免得他一開始就被我嚇跑了。」
「那結婚後干嘛還要裝?」
「廢話,我才不像我姊姊,蜜月一結束就恢復本性,潑辣又任性,結果我姊夫背著她向我哭訴,說他好後悔和我姊姊結婚。告訴你們,我才不會讓我丈夫也去背著我向誰誰誰哭訴,說他再不得已也不應該瞎了眼和我結婚,那才丟臉呢!」說到這里,郁漫依忍不住發出得意的奸笑。「嘿嘿嘿,這點我就比她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