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何下先上杭州--」額爾德突然說道。
「杭州?」梅兒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啊,對喔!我可以先去探望表哥表姊他們嘛!」高興地看額爾德一眼。「還是額爾德聰明,好,咱們就先上杭州去!」語罷,再次興致匆匆地領頭往承光門而去。
「真不公平!」車布登跟在後頭喃喃咕噥。「我跟老大只差一歲,為什麼公主只听老大的,不听我的?」
「因為他比你高,比你好看,聲音比你好听,還有……」梅兒頭也不回地說。「他也比你聰明!」
「也就是說,」車布登怨嘆地扁了扁嘴。「我永遠當不成老大!」
「除非你比他高、比他好看、比他聰明,聲音也比他好听!」
聞言,車布登立刻橫過視線去,不懷好意的眼下是滿嘴諂媚的笑,笑得額爾德渾身不對勁。
「我說老大。」
「嗯?」
「我是你親愛的弟弟對不對?」
「……所以?」
「你就不能讓我一點嗎?」
「……讓你哪一點?」
「譬如切斷兩只腳板子,這樣你就比我矮了;或者在臉上劃上兩道花,如此一來,我肯定比你好看;抑或者在頸子上橫上一刀,哼!我就不信啞巴的聲音會比我好听。如何,老大,稍稍讓親愛的弟弟我一點點就夠了?」
「……你自個兒去抹脖子吧!」
第二章
「公主……不對,少爺,咱們先上秦皇島去瞧瞧如何?」
「行啊!」
「少爺,有廟會耶!多停兩天好不好?」
「好啊!」
「少爺,拐回去到保定可不可以?」
「可以啊!」
用不上十天工夫,車布登幾人便發現梅兒出乎意料之外的好說話,雖然偶爾表現得有點單純幼稚,但絲毫沒有預計中那般難以伺候,既不任性霸道,也不刁蠻跋扈,連擺擺架子都不會,是個天真爛漫又活潑隨和的小鮑主,老實說,他們還真是有些失望。
他們原已準備好銅皮鐵骨,準備來煉一下百煉金剛,可現在不要說是火了,還猛潑冷水,這樣還有什麼搞頭?
除了要求她放棄出京玩兩年的念頭之外,其它無論任何意見,人家一提她便同意,打尖用膳時,一碗陽春面和一杯茶就足夠把她打發掉了,也不排斥在錯過宿頭的夜里睡山洞打地鋪。
她甚至婉拒讓德玉姊妹倆伺候,堅持要自個兒動手處理自個兒的事,包括鋪床、梳頭和洗衣服,而且隨時隨地都蹦蹦跳跳的像個小頑童,最喜歡拿著一支糖葫蘆到處逛。
嘖,這哪像個公主嘛!
而且她還相當無知,如果他們壞心一點,隨便哄兩句就可以把她耍得團團亂轉,順便把她頭手腳分解開來論斤論兩賣掉,陪伴這種主子四處游歷實在不能算是什麼苦差使,相反的,還可以稱得上是一趟輕松愜意的度假。
好吧!既然煉不成金剛,退而求其次,來練練玩功也好。
「少爺,前頭石家莊雖不大,但客棧的住宿吃食都還算可以,要不要在那兒過一宿?」
日影漸斜,天際悄然抹上一道橘紅,這是他們出京半個月後的黃昏前時分,一路騎馬騎得發麻,幾人便在官道旁樹下歇腿喝水喘口氣,順便閑聊下一站要在哪里打尖過夜。
「好啊!你們說什麼就什麼。」
是喔!要她打消出京的念頭她就打死不听!
由于德珠、德玉的提議,他們先行到秦皇島嘗嘗初春海風的寒冷滋味,然後沿著長城到尊化,再跑到唐山,又上滄州去看鐵獅子,再往回走到保定,一路逛逛停停,居然半個月後才來到石家莊,不知道的還會以為他們一出京後便以龜速前進,存心想拚個天下第一慢的名餃來和天下第一關別別苗頭。
「少爺,請問您敢吃香肉嗎?」
「香肉?」很香的肉?
除了沉默寡言的額爾德之外,梅兒已經和其它三人混得很熟了,她覺得他們很有趣,他們也覺得她委實不像個公主,反倒像是自家小妹妹般可愛,閑來無事總喜歡逗逗她玩兒,特別是車布登,一天不逗她一回就渾身不對勁。
誰讓她不給他回家去抱老婆。
「就是狗肉啦!」
「狗……狗肉?」梅兒倒抽一口氣,由于太過吃驚,所以沒注意到若非額爾德悄悄扶她一把,她早就一歪摔下馬去作滾地葫蘆了。「天哪!你你……你不會是說要吃可愛的小狽狗吧?」
可愛的小狽狗?
車布登兩眉一挑,正準備用力給她譏嘲回去,眼角卻見額爾德橫眸警告過來,心頭咚的一下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以一般正常情況而言,最今他們兄弟畏懼的本應是生性嚴酷不苟言笑的父親,但不知為何,包括他在內的七個弟弟最害怕的竟是冷靜沉著又有耐性的大哥。
雖然他並不冷漠,也不無情,更不殘虐,只是嚴肅了一點,一本正經了一點,無趣了一點,可是無論任何事--也許只是某個笨蛋一個不小心說錯了某個字眼,大哥甚至不需要費力氣吭一聲,只要隨隨便便瞪過來一眼,七個弟弟就爭先恐後一溜煙躲進烏龜殼里半天不敢出來了。
明明是一個人犯錯,大家卻一起嚇破膽,真孬!
「好好好,不吃香肉,不吃香肉!」咧著心驚肉跳的笑臉,車布登見風轉舵趕緊改口。「那吃獅子魚總可以吧?」唉唉,真窩囊,虧他都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大男人,還有三個老婆兩個兒子,居然還會怕哥哥怕成這樣,嗚嗚,好丟臉喔!
「獅子魚?好奇怪的名字。」梅兒喃喃道。
「妳管牠名字奇不奇怪,」車布登沒好氣地說。「吃起來好吃到爆就行了!」嘖,真是可惜,听說石家莊的香肉風味獨特,別具一格呢!
「那明兒個一早再出發去看看蒼岩山的橋樓殿。」德珠興致勃勃地提議。
「還有正定府大菩薩,」德玉追加。「如果可以的話,再去毗盧寺瞧瞧。」
「都可以,都可以,」梅兒一臉單純的笑容,連連點頭。「妳們想去哪兒都可以!」
德玉姊妹倆眉開眼笑。「謝謝少爺!」嘻嘻,這一趟有得玩了!
「嗤!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車布登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態度,「告訴妳們,叢中的花會才夠熱鬧,」原來已經想到邯鄲去了。「不但人多,好玩的把戲更多,還可以順便吃上一頓好的,嗯!對,索性在那兒玩個痛快再離開好了,然後再去……」話越說越溜,語氣越講越囂張,到最後提議變成決議。
總之,他說了就算!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只有在這種時候,那位老是板著一張嚴肅的包公臉,而且「一竿子打不出半響屁」的老大才會開金口吐出一兩句寶貴的金言金語。
車布登與德玉姊妹倆相顧一眼。
「哎呀!別這樣掃興嘛!大哥,都辛苦好些年了,難得輕松一下也不成嗎?」
「不成!」額爾德堅定地否決。
「不成?」車布登瞪大眼。「難不成這兩年里我們還是得戰戰兢兢地過?」
「沒錯。」
「為什麼?」車布登差點扯喉尖叫,「稍微犒賞自己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公主也不介意啊!」話剛說完,身旁突然傳來兩聲驚恐的抽氣,莽莽撞撞的笨蛋才驚覺自己在無意中觸動了「機關」,不禁心頭一跳,背脊立時泛了涼,一想到即將面臨的災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不不,我不是……」
很不幸的,他的力挽狂瀾只來得及列出標題,始終面無表情的哥哥便冷靜無比地開啟了災難的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