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他看到單少翼神情驚訝地瞪住他。
「你怎麼了?看到天開了?」
單少翼喉頭一顫,吞了口口水。「你……真的增加一甲子功力了?」
「還多一點。」
「天爺!」單少翼低呼。「難怪你的臉色如此晶瑩紅潤,簡直無法想像一個時辰之前你的命猶在鬼門關前打轉!」
季清儒模模自己的臉問︰「慕容姑娘呢?」
單少翼側身讓開一步,季清儒便看到惜惜把嬌小的身子縮成一團睡在玫瑰椅上,身上蓋著一條毯子,口水已經垂到地上去了,遠遠看去好像用口水絲在釣魚……不,螞蟻。
「她說她打從上官府出發後就不曾合過眼,不曾吃過東西喝過水,甚至連歇一歇都沒有,一路馬不停蹄地趕過來,剛剛你一入定之後,她就說她累得快死掉了,然後就癱在那兒睡死了。」
「為什麼不讓她上客房里睡?」季清儒語帶譴責。
「她不肯啊!」單少翼無奈地兩手一攤。「她說在確定你真的沒事之前,絕不會離開這個房間半步。」
聞言,季清儒立刻把兩腳放下床。
「你想干什麼?」單少翼驚叫著按住他。
「把床讓給她睡。」
「開玩笑,你……」單少翼兩眼往下掉,瞪住季清儒的肚子,上面裹著厚厚的繃帶。「你知道她剖開過你的肚子嗎?」
「是嗎?」季清儒也驚訝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不過他只能看到一圈白布。「我不覺得……不,我覺得比之前好太多了,那種滯澀的沉重感都消失了,也不會很痛。她剖開我的肚子干什麼?」
單少翼那張臉仿佛剛吞下一斤黃連,還有一斤沙。
「清洗你的腸子,還切掉了兩小段腸子,再縫合,因為之前那個蒙古大夫只是縫合了你的傷口,里頭亂成怎樣也沒有妥善處理好。所以她一撥開你的肚子,我就看到你……呃,腸子里的東西自破裂的地方跑出來糊成一片,慕容姑娘說若是不清洗乾淨你的肚子的話,你也拖不了多久。」
季清儒皺眉,自己也覺得有點惡心。「難怪我一醒來就看到你的臉色發青。」
「哪能不青?」單少翼喃喃道。「她還叫我幫忙呢!」
「叫你幫忙?你能幫什麼忙?」一刀剖開他的肚于?
「幫忙把你的腸子拖出來,還……」
「算了,不必告訴我詳情了!」季清儒抓住單少翼的手臂。「扶我起來。」
「可是……」
「我好得很,別擔心!」
看好友的臉色確實好得很,甚至比他還好,單少翼只遲疑了一下,便使力把季清儒扶起來了。
「還好吧?」
季清儒按住自己的月復部,徐緩地走向另一張椅子。「很好。」坐下後,即用下巴指指惜惜。「把慕容姑娘抱到床上去睡。」
單少翼照作了,然後才拿另一件衣衫來給季清儒換上。
「她囑咐過你暫時不能進食。」
季清儒頷首表示他知道了,而後若有所思地望住惜惜的睡容,單少翼在一旁坐下,也望住惜惜。
「你不是說她不診男人嗎?」
「她是不診男人。」
「那你又是什麼?陰陽人?」
「……朋友?」
「……她喜歡你嗎?」
「你在胡說些什麼?」
「在替她的行為找解釋。」
「……我送了一個小玉兔給她,她很喜歡。」
「是喔!」
「之前還送過一個小玉佛給她。」
「是喔!」
「我們是朋友。」
「是喔!」
「很好的朋友。」
「是喔!」
「……」
「是喔!」
「……」
「是喔!」
「是喔!」
「你閉嘴!」
「是喔!」
兩人依然望定惜惜,眼中存在同樣的疑問。
她為什麼專程跑來救他?
弊材物色了一半,原該躺在棺材里的人卻活蹦亂跳的出現在大家面前,精神比誰都好,吃的飯比誰都多,朱劍門上下都納悶得很,季清儒是吃了仙丹還是妙藥,怎地才半個月不到,他又活回來了?
「黑霧會那邊沒有任何動靜?這倒是很不尋常。」
劍風閣書房里,季清儒正同單少翼與朱劍門門主單全討論如今的狀況。
「鷺山七煞也有五個倒下了,或許他們因此不敢輕舉妄動?」單全臆測道。
「鷲山七煞是額外的,並不是他們的主力呀!爹。」不肖兒單少翼馬上推翻老爹的猜測,毫不留情地下老爹的面子。
「我想……」季清儒沉吟。「或許他們是不想打沒把握的仗,要就十拿九穩,要就不打,所以……」
靈機一動,單少翼啪的一聲彈了一下手指。「找幫手?」
季清儒頷首。「袁飛是個狡詐自私的家伙,雖然是鐵劍世家的盟幫,但一切仍以自身利益為主,絕不會甘心拿自己的實力去替鐵劍世家作前鋒,他必然會以保全自己為優先,所以……」
「找幫手!」這次單少翼的語氣是肯定而非詢問。
「可是他不能找鐵劍世家的人。」單全說。
「鷲山七煞是黑道中人。」季清儒一句話提醒他。
「又往黑道上找嗎?這倒是相當難以估計,而且黑霧會的毒也不能不防,這次如果不是中了毒,賢佷也不會傷得如此之重。」
「錯,如果不是中毒,清儒根本不會受傷,那七只老狗也早就被清儒送回姥姥家報到去了!」單少翼就喜歡吐老爹的槽。「嘖,真可惜!」
不過,他說的也是事實。
「也許是如此,但如果不是要專心對付鷲山七煞,我也不會一時疏忽著了道。」季清儒坦誠。「那七個不愧是二十年前雄霸黑道的人物,的確難對付。」
「不過還是放不進賢佷眼里,對吧?」單全呵呵笑道。「啊!說到這,賢佷的毒到底是如何解的呢?」
單少翼與季清儒相覷一眼。
「是上官世家派人送來解藥。」單少翼代替季清儒回答,他是拿有執照的說謊大師,這輩子說謊還沒穿幫過,所以要說謊還是得由他來。
「我怎麼不知道?」
「那時候爹正忙著派人去找嶺南神醫嘛!」
「哦!那上官世家怎會有……」
「爹!你現在說那些已經過去的事干麼嘛!」擔心被老爹盤問出底來,單少翼連忙中途打斷單全的沒完沒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設法去打听出黑霧會究竟又打算找哪邊的哪個家伙來幫忙,這才是當務之急吧?」
單全拍大腿,「說得也是,那我立刻派人去調查!」語罷即匆匆起身離去。
單少翼很夸張的松了一大口氣,然後抱怨。
「為什麼不可以讓人家知道你的身分,慕容姑娘?」
睜著天真的大眼楮杵在季清儒身後「伺候」的惜惜咬著手指頭,咧出無辜的笑,無知的表情天衣無縫。
「省得一大堆人來找我麻煩嘛!」所謂的找麻煩就是找她救命。
「那又為什麼要說你是上官府派來伺候清儒的婢女?」
「否則,我一個姑娘家要用什麼理由待在他身邊才不會招人非議?」
單少翼窒了窒,突然發現這位小泵娘無論在什麼時候都很難纏。
在她是大夫時,霸道凶狠得比皇帝老爺子更有威嚴;在她是季清儒的「朋友」時,又尖牙利嘴得教人想下跪向她討饒;在她是「天真」的小婢女時,她更是「無辜」得令人咬牙切齒。
「好吧!那我換另一個問題,」一個他和季清儒都想問卻一直問不到答案的問題。「听說姑娘堅持不診男人,那為何……」
沒听到、沒听到……
「啊!二少爺,您累了吧?最好上樓去歇一下。」
季清儒眉蹙。「慕容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