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奧不敢置信地環視他的家人——那是他的親人嗎?他們真的有血緣關系嗎?
「你們……」
五張笑咪咪的臉。
「現在該輪到你主動了,兒子(大哥),加油啊!我們五張票統統投給你。」
一大群人下了火車後,一致決定要經過另一座橋到美茵河對面,再通過葡萄園回到美茵堡。
這票人,是甫自慕尼黑回來的莎夏等將近三十個人,一半女孩子,一半男孩子,其中包括尼基、杰森和那幾個對莎夏有意思的男孩子,幾乎所有人手上都提著一袋袋的酒,但莎夏沒有,她手上只有菸。
從出發到回來,她一逕意態闌珊地猛抽菸。
「莎夏,晚上開派對,大家一起來喝這一趟買回來的酒,如何?」
「隨便。」
「蛋糕、餅乾、餐具一切都由我們來準備,你甚麼都不必忙。」
「隨便。」
「準備好了我們就去叫你。」
「隨便。」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杏子回眸瞄了一眼,嘆息。「她到底是去干嘛的呀?」
「陪我們去喝酒?」恰卡說。
白過去一眼,「她是陪酒的嗎?」杏子嗔道。
恰卡聳聳肩。「可是她真的只是陪我們去,再陪我們回來而已嘛!」
「那個丹奧究竟是甚麼樣的人,會使她如此眷戀不舍?」杰森問。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是也,如果能夠知道他對抗的是甚麼樣的影子,也許就不會像此刻這樣始終踩在原地踏步了。
「一個娘娘腔!」微跛著腳,尼基恨恨道。「一個會吃花,掉眼淚的廢物娘娘腔!」
杰森呆了呆。「莎夏喜歡那種男人?」那他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可是那個娘娘腔救了莎夏一命!」杏子憤然道。「而且莎夏之所以會遇到那種危險,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禍,我們那次的任務也因此宣告失敗了!」雖然很同情他,但她再也受不了尼基受傷成殘後的尖酸刻薄了。「再說校長原本已決議要將我們六人降至初級,听說也是他幫我們說情,所以才只降我們兩級的!」
尼基窒了窒。「你……你為甚麼要提那件事,那件事我並不是有意的呀!」
「不希望人家說你,你就不要說人家!」杏子重重地說。
尼基啞口無言。
杰森則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原來是救了她一命的人,那我還是有機會嘛!」
杏子不禁失笑。「你以為救過她的人都可以嗎?告訴你,丹奧跟你們不一樣,他……呃,我也不會說啦!總之,他跟你們真的很不一樣,你要是見過他就知道了,無論是外表或個性,他都……」
說到這里,杏子驀然止步,驚訝的眼遙望著堡牆下的山坡,無限錯愕。
後頭的莎夏差點一頭撞上去。「干嘛呀你,腿斷了?」
「莎……莎夏,那……那個……」
「哪個?」莎夏納悶地順著杏子的視線看過去,只一眼,雙目猝然圓瞠。
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抽菸姿勢,是他!
下一秒,她即拋下香菸,拋下杏子,拋下所有人,拋下這世間所有的一切,拔腿狂奔向山坡上,奔向那個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一回到符茲堡,顧不得校長的歡迎,丹奧立刻跑去找莎夏,沒想到莎夏卻和同學到慕尼黑去了。
這麼一來,他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勇氣頓時在兩秒鐘之內瓦解於無形,連絲渣渣也不剩,並馬上開始懷疑自己如此沖動孟浪的舉止是不是過於欠缺考慮?或者她並不是那麼想見他……
不,也許她根本沒興趣見他,會去找他也只不過是要實踐當初承諾過的諾言而已?
一想到這里,有那麼一瞬問,他幾乎想立刻逃回倫敦去。
但回頭再想到母親的話,猶豫再三之後,他還是勉強按捺下懦弱畏怯的心理,決定暫時留下來等她,再由她的反應來決定之後該如何安排自己的行止。
一夜的不安穩,翌日,他終於注意到那份熟悉的景致,蕭瑟的秋,冷冷的風,飄零的落葉,在山谷中哀聲嘆氣了一整個上午,回到美茵堡用過午餐後,他又走出堡外,在葡萄園里繞了一圈,然後,眺望著符茲堡市區,他在堡牆下斜坡坐下,掏出香菸來點燃。
她見到他究竟會有甚麼反應呢?
就這樣,他問著自己,抽著菸,時間悄悄流逝……
冷不防地,他全身突然沒來由的泛起一陣戰栗的雞皮疙瘩,那種感覺就好像十個月前那頭河馬朝他暴沖過來那一剎那,他立刻忐忑地轉頭望去,果然有個影子朝他猛撲過來。
「丹奧!」
咦?!
腦中剛浮起訝異的問號,眼前一黑,他已然被某人撲倒,眼鏡也掉了,而且那人還大馬金刀地坐在他的肚子上,在他尚未看清楚到底是誰之前,那人已俯來,公然將一副溫暖柔膩的唇瓣緊貼上他的唇,他嚇得張嘴要呼喊,一條滑膩的柔軟物更乘機堂而皇之地鑽進他的嘴巴里,他抽了口氣,正待用盡全力推開身上的人,就在這當兒,他那兩顆圓睜的藍眸終於對上一雙熟悉的眼。
她的眼!
然後,那雙眼赧然合上了,藍眸怔愣幾秒後也跟著合上,雙臂輕輕環上她的背,驚直口地擁緊了她……
好一個歡迎儀式!
「那就是那個……丹奧?」杰森問。
「該死,他又回來干甚麼?」尼基的回答。
「看來他對莎夏也有意思,」杏子喃喃道。「難怪他會拚老命救莎夏。」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莎夏終於喘息著直起上身,仍然坐在他的肚子上,在發動千軍萬馬進攻之前,先對那個被她坐在草坡上的人發表戰爭宣言。
「我不管以前人家是怎麼說的,但從現在開始,我是真的要倒追你了,因為我愛上你了,所以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我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就算你討厭我、唾棄我,甚至憎恨我,或者再次躲避我,我還是要追你,直到你認輸為止,這樣你明白了嗎?」
丹奧似乎驚愕得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好半晌後,他才慢慢收起驚訝的表情,徐徐綻開一抹溫柔的笑顏。
「我也愛你。」
聞言,怔愣地眨了好幾下眼,莎夏才搞清楚他說甚麼。
「欸?!」
那她的千軍萬馬怎麼辦?
「這就是你的房間?」莎夏好奇地東張西望。「好大!」而且很適合他的氣質,古雅寧靜。
「嗯!」關上門,丹奧回過身來,「你要喝……」話甫說三個字便停住,因為莎夏又迫不及待地撲上來貼住他,兩臂緊扣在他腰際,鎖得既扎實又有力,深恐被人搶似的。
身體語言比嘴里說的話更實際。「也許你會覺得很突兀,我也承認對這方面比較遲鈍,因為我沒有經驗嘛!但我發誓絕對不是要你或想捉弄你,我是真的真的好愛你!」
丹奧無語,扶起她的下巴,溫柔地覆上自己的唇。好一會兒後,他才離開她的唇,附在她耳傍呢喃。
「我也是。」不愛她又怎會為她冒那種險?不過,他可沒有她那麼遲鈍。
好像不認輸似的,莎夏仰眸凝住他,更用力地說︰「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可是我去找過你好多次了,你卻……」
「我不知道。」
「哦……那是……」莎夏歪著腦袋斜睨他。「你的家人不喜歡我嗎?」
「不是。」牽著她的手,丹奧領著她來到窗前的長椅上坐下。「因為我太被動了,他們想逼我主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