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另一個溫暖的早晨--其實也不早了,都將近十點了,總之,于培勛睡到這時刻才起床--因為前一晚「忙」到很晚才睡,拄著拐杖下樓來到廚房里,自背後親了親在爐台前忙碌的桑念竹,然後在早餐桌旁坐下,泰晤士報和紅茶早已熱騰騰的為他準備好了。
攤開報紙來,他問︰「你今天要陪我去醫院嗎?」其實這種問題根本不需要問就知道答案,不過無聊順口問一下罷了。
「當然要啊!」
桑念竹回身把荷包蛋、燻肉和香腸放在于培勛面前,再拿了一籃面包卷擱在餐桌中央,然後端來自己的早餐坐下,開始又加牛女乃又加蜂蜜地精調細攪她的紅茶。片刻後,她喝了一口,旋即露出滿意的微笑。
「之後想去哪里走走嗎?」
「你今天不是要做復健?」于培勛又躲在報紙後頭,桑念竹瞧不見他,只好盯著報紙反問。「不會很累嗎?」
「哪里會累,輕松得很。如果你沒有特別想去哪里的話,我們就去逛逛哈洛德吧!」
「哈洛德?你不是又要替我買衣服了吧?」
「對啊!夏季折扣開始很久!」也就是說,瞧著桑念竹那一身重復再重復的衣裳,他忍耐很久了。
小嘴又噘高了,可是于培勛沒看見,因為他一直躲在報紙後面。
「才不要,你一買起我的衣服來就跟著魔一樣,沒完沒了!」
「可是你的夏季服裝很少啊!」
「好,那我買多少件,你也得買多少件!」
「我的衣服夠了。」
「我不管,你……天哪!」
桑念竹驀地驚呼一聲劈手奪過去報紙,躲在報紙後面偷喝罐裝咖啡的于培勛嚇得心髒瞬間停電三秒鐘,幸好桑念竹光顧著看報紙,沒注意到他手里的咖啡罐,趕緊三兩口喝光,再把空罐藏到背後,準備另找時間毀尸滅跡。
「什麼事?你看到什麼了?」
「我哥哥……殺人……」
「……你說什麼?!」
「我哥哥……」桑念竹抬起蒼白的臉,嗓音抖顫。「他殺了人!」
心髒再次停電三秒鐘--多來幾次他一定會死翹翹,這回換于培勛劈手搶過來報紙。
「哪里?」
「這里。」顫抖的手指點在社會版的頭條新聞上。
「庫得?查士敦……庫得?查士敦就是你哥哥?」
「嗯!」
「我看看……唔,是前天……昨天才被發現……喝醉……見鬼,他然一口氣殺了兩個女人!」
「勛,怎……怎麼辦?」桑念竹無助地瞅住他。
「什麼怎麼辦?他殺了人,當然要……」說到這里,聲音沒了,面對桑念竹那張哭兮兮的臉,于培勛實在說不下去,雖然他最想做的就是幸災樂禍的大笑三聲,再大罵三聲活該。「呃,他們不是對你很不好嗎?」
「他終究是我哥哥嘛!」桑念竹囁嚅道。
「你真是太善良了!」于培勛無奈地搖搖頭,「好吧!那我們先去看看他再說吧!」放下報紙,起身。
「可是你還沒吃早餐耶!」不管怎麼樣,哥哥很重要,但是于培勛更重要。
「早餐隨時都可以吃,這件事比較急。」于培勛拄著拐杖走向餐廳。「你先去換件衣服吧!」但奇怪的是,應該比誰都心急的桑念竹卻毫無動靜,他不禁訝異地回眸一瞧,心髒頓時又停電了三秒鐘--他真的會死翹翹。
桑念竹兩只蒙蒙眼正瞪住那支剛剛藏在他後面的咖啡空罐。
「再想一想……」于培勛趕緊拐回去,又壓上那支空罐,並陪上諂媚的笑臉。「我還是先吃完早餐再去吧!」
這一頓早餐,他乖乖的喝下所有她為他傾倒的紅茶。
作律師的人踫上什麼狀況最尷尬?
當他自己也被人家告的時候。
特別是牽扯上嚴重的謀殺罪,足以被檢察宮提起公訴的案件,這種時候,他不只要擔心自己的律師生涯會從此宣告gameover,一個弄不好還得進監牢去嘗嘗被捅的滋味,不僅身敗名裂又「失身」,一輩子就這麼玩完了也說不定。
人走的路,沒有一條是全然平穩無波的,一失足,便成千古恨,真是至理名言啊!
尤其庫得?查士敦又不是什麼好男人,並不是說他為人不正或是個無能之輩,事實上,他的腦筋靈活、口才犀利,是個相當有天分的律師,但他的色欲卻超乎尋常的強烈,強烈到只要稍微好看一點的女人他就想上--包括女客戶,這種人自然很容易招惹禍事上身,而且就算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死的。
所以他會纏上這種麻煩,老實說,一點也不奇怪。
謀殺是重罪,找上蘇格蘭警場(倫敦警察廳)準沒錯,但因為案情重大,除了律師之外,嫌犯禁止會面,偏偏又沒人敢接這件案子為庫得辯護,因此當于培勛陪同桑念竹到達拘留所時,正巧踫上兩個老女人在那邊和拘留所的警察比誰嗓門大。
「為什麼我們不能見他?我們是他的祖母和母親啊!」
「對不起,兩位夫人,上面交代,在檢察官正式提起公訴之前,庫得?查士敦是禁止會面的要犯。」
「什麼要犯,他一定是冤枉的,只是還沒查清楚而已!」
「對不起,這是法官直接批示下來,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難道你不知道他是你們高級督察麥尼的佷兒嗎?」
「知道,而且麥尼長官還特地從愛爾蘭打長途電話來吩咐,不用顧慮他,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什麼?他太無情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畜生!」
「請別如此批評麥尼長官,他是一位很公正的督察。」
「好大的膽子,竟敢跟我們如此說話,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
「不管兩位是誰都一樣,不準會面就是不準會面!」
「你,你太過……」
「慢著,母親,您瞧!」
白發蒼蒼的老女人順著媳婦的視線望過去,赫然發現她們此時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竟然出現在她們眼前。
「你來干什麼?」查士敦老夫人憤怒的扯高嗓門。「來看戲的嗎?」
眼見查士敦老夫人張牙又舞爪,仿佛隨時可以將她一口吞進肚子里的樣子,桑念竹不禁畏怯地退了一步,將半邊身子藏到于培勛身後,並忘形地抓緊了于培勛的左手臂--顯然一時忘了那條手臂曾經受過重傷猶在做復健,抓得于培勛齜牙咧嘴,又不敢甩開她,甚至連叫停都不敢,只好拚命抽氣。
老天,沒想到她縴縴細細的,力氣居然這麼大!
「不,不是的,祖母,我……」
「住嘴,你沒資格叫我祖母!」查士敦老夫人倨傲地抬高下巴。「叫我老夫人!」
「對……對不起,老夫人。」桑念竹更畏縮了。「我……我只是想來看看哥……不,看看查士敦少爺。」
查士敦老夫人輕蔑地哼了哼。「不用你看,你也看不到!」
終于忍不住了--因為桑念竹越抓越緊,搞不好他的手臂會再斷一次也說不定,于培勛不落痕跡地把她的手扯下來,並將她擁入懷里,再轉對拘留所的員警客氣地詢問。
「請問庫得?查士敦確實不能會面嗎?」
「不行!」
「那再請教,負責這件案子的是哪位警官呢?」
「羅特督察。」
「哦!謝謝。」
「哼!」
于培勛得到的待遇也沒好多少,很明顯的對方也是位妄自尊大的種族歧視者,于是他把手杖交給桑念竹,掏出手機來按下羅特的手機號碼,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