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上完三堂課,胡亂收好筆記書本,桑念竹拎起包包便沖出教室,飛奔向宿舍公寓,把她的親密搭檔都給丟在後頭了。
「喂喂喂!你這麼急干嘛呀?」李亞梅趕緊三兩大步追上。
「下午沒課了,我要趕回去洗澡換衣服,再到醫院去。」
「拜托,你晚點去會死嗎?」
「你呀!真是……」
算了,總算她還是有來上課,听說若非于培勛的父親予以「勸告」,她壓根兒沒想到自己還有課不能不上,二年級就快結束了說!
「你這樣天天去等他醒來,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根本醒不過來了怎麼辦?」
「他會醒過來的!」桑念竹斬釘截鐵地宣布。
「唉唉,我說如果,OK?」
「不會有如果的。」
「又來了!」李亞梅簡直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麻煩你先明白一件事實︰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OK?他很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也有可能醒來後變成超級大阿達,或者暴龍酷斯拉,到時候你怎麼辦?」
「先前你也問過我,如果他不回來了怎麼辦?我告訴你他一定會回來,結果他根本沒離開過。這次也一樣,我知道他一定會醒來,就算睡得再久一點,他也一定會醒來,相信我,他一定正會醒來的!」桑念竹的表情非常堅毅,就好像她所說的一切比之眼前所見的一切事實都要來得更篤定,更確實,更毫無疑問。
「可是……」
「如果他變了?那又如何?只要我還是我,以後就換我來照顧他,為什麼不可以?」
李亞梅不禁驚異地盯住桑念竹直瞧,因為懦弱的小兔子在這一瞬間突然變成了一只凶悍的母獅子,就算是想像中,她也不曾見過桑念竹表現得如此勇敢堅強,仿佛即使是有一座山壓過來,她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將那座山一腳踢回原位。
女人,真會為了愛做出如此巨大的轉變嗎?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李亞梅暗暗驚嘆不已,同時,一個奇異的疑問也在她腦海中悄悄浮起。
有一天,她也會嗎?
老天,千萬不要,那太恐怖了!
「會,而且快了。」
「嘎?」
正在看電視新聞報導的于司讖突然這麼說,李亞梅听得一愣,實在不曉得他在說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對方是于培勛,她一定會擺出名品恰北北牌茶壺的架式追問到底,但偏偏不是,不僅不是,而且對方還是個長輩,一個看上去非常溫和,實際上也非常溫和,可是卻隱隱有一股令人無法不低頭的懾人威勢的長輩。
所以她只好很委屈地收回好奇毛毛蟲,繼續陪他看電視,因為桑念竹一旦走進病房里,除了于培勛之外,眼里就再也看不見其他任何會呼吸的生物--其他生物都屬異形,不看也罷!
「……根據威爾斯警方側面研判,英國有史以來最好詐狡猾的連續殺人狂魔約瑟巴?卡哈特已于日前偷渡至愛爾蘭,蘇格蘭警場斑級督察麥尼,查士敦決意要繼續追緝到底,據悉,查士敦督察將于回到倫敦後直接向上級……」
「嘖,又被他逃了!」李亞梅咕噥。「小念念,你叔叔快回來了喲!不過他還真是有夠遜的耶!般了半天,殺人狂魔居然是他最信任的屬下,還被那個變態狂魔先一步落跑,又在威爾斯玩了半個多月的捉迷藏,結果還是被人家溜了,我看他就算不被降級,也跑不了被上司狠狠刮一頓了!」
自言自語了老半天,桑念竹沒有回答,李亞梅也不期待她回答,回答她的是于司讖。
「跑到愛爾蘭去了嗎?嗯!這樣的話,小弟也差不多要醒來了。」
可是她還是听不懂--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蠢,只能怔愣地瞧著于司讖緩緩起身到病床邊去凝視兒子好一會兒,又注視桑念竹片刻,後者正在專心的替病床上的人修剪指甲。
「念竹。」
「嗯?」
「你認為小弟會醒來嗎?」
「會。」桑念竹頭也不抬地說。
「可是他已經昏迷一個多月,明天連石膏都可以拆了。」于司讖提醒她,一個月很可能演變成一年,再繼續拖長為十年,然後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一輩子……
「一定會!」桑念竹的回答仍然毫不猶豫,-點也不懷疑。
于司讖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他交給你了。」終于可以把這個丟在路上都沒人要撿的失敗品送出去了!
訝異的眼愕然仰起,「呃?」桑念竹一臉疑惑。
「我是說,我要跟李小姐用餐去了。」
原來如此,害她嚇了一大跳。「哦!好。」
她沒有想到自己也需要吃,但于司讖可沒忘記不能餓壞了未來的媳婦。
「我會幫你帶回來。」
「謝謝。」
「唐吉小姐,一起去吧!」
特別護士正打算婉拒,忽見于司讖有意無意地使了一下眼色,立即闔上嘴,乖乖跟著出去了。
出錢的老板最大。
不意三人才剛出去幾秒鐘,于司讖又單獨轉回來。「念竹。」
桑念竹訝異地看過去。「嗯?」忘了什麼嗎?
「你希望小弟早點醒過來嗎?」
她真的不是故意挑毛病,但有時候她覺得于司讖說話真的好奇怪,而且他此刻
的眼神也非常奇特,聲音更曖昧。
「當然想啊!」
「那我教你一個辦法,雖然不一定有用,但試試也沒差。」
「咦?」于司讖彎身對她講了幾句悄悄話,桑念竹立刻羞紅了臉。「可……可是……」
「不騙你,他那里最敏感了!」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是……」
「現在沒人在,嗯?」語畢,于司讖即出去了。
桑念竹不覺傻呵呵地呆站了好半晌,雙頰上的紅暈始終末褪,而後,她悄悄回過半眼去偷覷。
真……真的要試嗎?
又遲疑半天後,她終于慢吞吞地掀開被單,臉色更赧。
無論如何,先試試再說,只要他能醒來,什麼都好!
不過老實說,這種戲謔式的方法實在讓人興不起什麼希望,甚至非常可笑,她也只不過姑且試試看而已,沒有想到……
「住……住手!」
只兩個字,桑念竹便嚇得差點跳起來,驚駭的視線回過去,于培勛的眼楮並沒有張開,但他的嘴巴好像在蠕動。
「勛?」
「該……該死!是我那混……混蛋老爸告…告訴你,我那里……那里最怕癢的嗎?真可……可惡!我……我看見的明……明明是公……公主吻醒睡……睡王子的說……」
「臭老爸,你兒子這麼可憐,你居然要小竹來呵我癢!」
罷拆掉石膏的于培勛靠在床頭,臉上的腫脹起碼已經消褪九成以上,不過仍有些紅紅藍藍的東西殘留下來,看上去好像小丑的妝沒有擦干淨似的,他一邊恨恨地咒罵,一邊試著要支使自己的左手和右腳,可是它們好像不太听話。
「見鬼,這到底是不是我的手腳啊?」
「勛,你還沒拆線,先不要動得太厲害吧!」桑念竹擔憂地低勸。
「不要動得太厲害?」于培勛自嘲地哈哈兩聲。「等我能動了,你再來跟我說這句話。」
穩坐病床邊的椅子上,于司讖搖搖頭。「小弟,你實在很囂張喔!」
「哼哼,老爸,你才沒良心呢!」他指的是呵癢的事。
「你好詐!」于司讖指的是兒子設計老爸來幫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