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宗老爺是真的楞住了,好半天後,他挖挖耳朵,湊過來一點,再問。
「對不起,請再說一次。」
「在下中意的是九姑娘,舍弟中意的是七姑娘。」
宗老爺再次楞住,旋即月兌口道︰「不可能!」
笑容更深,「敢問宗府主何出此言?」端木淨塵慢條斯理地問。
「她們兩個一個是白痴,一個是笨蛋呀!」宗老爺趕緊挑明了說,對方是武林宗主,這種事可是「誤會」不得的。
端木淨塵笑吟吟地頷首。
「我們知道,因為這幾個月來,她們兩位一直住在舍下。」
「款?!」
「事實上,我們還知道……」端木淨塵的笑容開始消褪,說話速度更緩。「宗府主已經把她們兩位趕出宗家,不承認她們是宗府主的女兒了,也就是說,她們已經不是宗家的人了,因此,我們原也是不需要來向宗府主提親的……」
宗老爺面色倏變。
「……所以,我們今日來的主要目的並非提親,而是希望宗府主明白,宗府主視如敝屣的女兒,我們可是愛若珍寶。」話說至此,端木淨塵即起身告辭。「好了,我們目的已達,就此告辭。」
不待宗老爺有任何表示,端木淨塵即領著端木勁風與屬下傲然離去,宗老爺一臉茫然地呆坐原位。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第兩千零一回進攻,第兩千零六次鍛羽而歸,頹喪地回到破廟里,九兒開始考慮要趴在哪一位胸前好好的大哭一場,再繼續奮發圖強,努力奮斗。
「我又失敗了,你們誰能……款?!」
破廟門口,九兒不敢置信地窒住腳步,傻著眼,半晌,她揉揉眼再看,再揉揉眼,再看,可是不管揉幾次眼,眼珠子都快揉掉了,不管看多少次,看得都快變成斗雞眼了,眼前的景象卻始終不變。
骯髒襤褸的大小乞丐們,或坐或躺地散布各處,中間一堆火,火旁也圍滿了人,盛著二鍋頭酒尾的破瓷罐,幾兩碎花生,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這一日的酸甜苦辣,這沒什麼,天天都在看,看久了都快變成一幅愚蠢的畫了。
然而,這一幅愚蠢的畫里,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一個很不搭軋的「東西」,一個干干淨淨,整整齊齊,長衫飄飄,笑臉溫和的男人,坐在一堆乞丐當中,泰然自若地和其他乞丐們喝酒聊天,沒一絲嫌惡,沒半點鄙夷,好似他原本便應該和大伙兒同一道的。
「端……端木大哥?」她夢囈似的低喃,臉上的表情是矛盾的,錯愕,渴望,不信,狂喜。
「咦?你回來啦!瞧你的樣子,敢情又失敗了,嗯?」
柔和的目光,柔和的笑容,柔和的聲音,柔和的語氣,以及比龜速還慢的說話速度,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模樣,她所熟悉,思念到心痛的人。
是真的嗎?端木大哥真的又出現在她眼前了嗎?
「怎麼,才多久沒見,你就不認得我了嗎?」
哪里可能不認得,化成灰她也認得,可是……
「不是吧?真的不認得了?」
可是……
是真的嗎?不是她又在作夢了嗎?
她忍不住使力掐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是真的!
好痛,是真的!
天哪,天哪,是真的!是真的端木大哥!
「需要我再自我介紹……」
尚未說完,她已然如乳燕投林般飛投入端木淨塵的懷抱中,緊偎在他胸前嚎啕大哭了。
「端木大哥……」
「原來還記得呀!」端木淨塵喃喃道,雙臂環住她,細听她嗚嗚咽咽的哭訴。
「……我、我好想你……聊天……睡不著……吃、吃不下……還、還有爹……不要我了……那我就好、好生氣……所以……失敗了……只好……然後……可是……沒想到……」
完全听不懂!
嘆息著,輕輕扯下九兒包頭的巾帕,端木淨塵眼神痛惜地摩挲她的短發。
「真是個傻女孩呵!」
旁邊的人很識相地悄然避到角落去了,他繼續憐愛地拍撫著她縴瘦的背脊,直至她說完了,哭累了,抽著噎,將嬌靨貼在他胸口上,輕嘆地落下沾滿了晶瑩水珠的長睫,雙頰染上兩抹紅暈,又似陶醉,又似滿足。
「端木大哥,我真的好想你喔!」
「是嗎?那你又趁我不在時逃跑。」
「那是因為……呃?」現在才想到重點,九兒驀然推開他直起身來,滿臉錯愕。「端木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你不是要和須姑娘成親了嗎?」
淺淺一笑,端木淨塵又將她鎖回臂彎中。
「我是要成親了,但不是和須姑娘。」
「可是……」掙扎不開他的桎梏,九兒只好悶在他懷里說話。「她是你的未婚妻呀!」
「誰說的?」懶洋洋的聲音斷然否認。「那是她父親的期望,我可從來沒答應過。」
「但你不是特地去商談成親之事的嗎?」
「不,我是去做正式回絕,免得須姑娘繼續來纏著我。」端木淨塵溫柔地撫挲那頭短的可憐,卻依然烏黑柔亮的青絲。「其實,早在四年前她第一次來找我之時,我就曾經對她明言,我不可能和她成親,她卻說希望再給彼此一點時間,為免她難堪,所以我也沒有說出去,一直在等待她主動放棄。」
「這樣啊!那……」九兒迷惑了。「端木大哥是要和誰成親呢?」
這小呢子還真是有夠遲鈍呢!
「你剛剛問我,我怎會在這兒?」
「啊!對,對,端木大哥怎會在這兒?」仰著疑惑的眸子,九兒認真的問。
睹狀,心里竊笑,端木淨塵也煞有介事地板正了臉回答她。
「我是來找老婆的。」
「耶?找老婆?」
「你說我在哪里找到了誰呀?」
「呃?」
見她擠眉弄眼地想了老半天還是沒搞懂,搖頭認輸後再拚命眨巴著兩眼,一副「告訴我!告訴我!」的可愛表情,端木淨塵再也忍俊不禁輕笑出聲。
「還會有誰,當然是……」
「誰?誰?誰?」
修長的指點了點她的鼻尖。
「你呀,小笨蛋!」
「……款?!!!」
第十章
相夫教子,是女人的天職。
女人家生來就是要操持家務,侍奉男人,生養子息,傳宗接代,自幼及長,等的就是嫁人的這一天。
但是,九兒從來不曾為自己考慮到這種事,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不過,端木大哥答應她,將來生個女兒作嬪妃,如此一來,她的「任務」就可以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所以她嫁了。
為了生個女兒將來作嬪妃,也為了嫁人是女人唯一的「出路」,但最重要的,是這一回離開藏日山莊,她才深刻的了解到自己不僅僅是依戀端木大哥的一顰一笑,不僅僅是喜歡親近端木大哥,不僅僅是早已習慣于端木大哥的關懷體貼、溫柔照拂,更是有多麼離不開端木大哥。
思念他,眷戀他,渴望他,吃不下,睡不著,坐立不安,如此痛苦的經驗,她再也不想繼續了。
于是,趕在九月底霜降之前,藏日山莊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大莊主與二莊主同時娶進了美嬌娘,歡歡喜喜地戴上有婦之夫的頭餃。
洞房花燭夜自然更是甜甜蜜蜜,可翌日早晨,卻只見兩位新郎倌在那兒哀聲又嘆氣,他們正在「偷听」兩位元新任娘子的對話,越听越是啼笑皆非,差點忍不住闖進花廳里去為自己辯駁。
「嗚嗚嗚,好痛喔,好痛喔!嗚嗚嗚,二哥好壞,他欺負我啦!嗚嗚嗚,人家都一直說不要了,嗚嗚嗚,他都不听,嗚嗚嗚,他欺負我,他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