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你……你真這麼討厭她們?」
允祿又哼了哼。
「是因為她們曾經要殺我們,還是因為她們是反清復明組織的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嘎?」滿兒愣了愣。
啊!是說他現在不為皇上效命,所以只要人家不來惹翻他,他就不去管人家的閑事嗎?
好現實!
不過……「那是為什麼?」
「那女人……」允祿的聲音更冰冷,還摻雜了一些厭惡。「與阿敏濟相同。」
呃?與阿敏濟相同?什麼與阿敏濟相同?
滿兒茫然地跟著允祿走出好大一段後,驀地……
「啊!」一聲尖叫,她突然拉住了腳步。「騙人!你是說她……她喜歡你?」
允祿徐徐回過身來,冷然地望住她,不語。
滿兒又呆了好一會兒。「你……你怎麼知道?」
「兩年多前,她告訴她妹妹。」
「哇,兩年多前?那麼早的事了,怎麼可能……」顛住,突然想到這回初見面時,她「問候」他的眼神語氣……「老天,是真的!」她月兌口道。
「不反對了?」
「不反對!」她沖口而出,還加上死命搖頭。「不反對!不反對!」難怪玉含煙的態度會那樣曖昧,原來是因為那女人一直在猜想她的男人。她這……
是不是叫引狼入室?
「走吧!」
「呃?上哪兒?」
「回樹屋睡覺。」
樹屋?
欸?不會吧?難不成這才是他會趕她們走的真正原因?因為王瑞雪吵了他的好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王瑞雪「犯」到他了?
會被趕到客棧去住,玉含煙姊妹倆似乎並不感到意外,瞧瞧允祿的臉色就可以預料得到了。之後,滿兒去看了她們一回,得知玉含煙不得不生下那個孩子,因為她打不掉胎兒。而後,當她再去看她們時,她們已經離開了。
她猜想玉含煙還是又回到那個滿人身邊去了。
老實說,她真的不太明白玉含煙為什麼願意做這種犧牲?也不明白玉含煙的哥哥為什麼會叫妹妹去做這種犧牲?
是因為他們太偉大?
還是因為他們太愚蠢?
她無法理解,不過這不關她的事,她關心的是,允祿不曉得在安排些什麼,卻老不跟她講。
「喂,你到底在干嘛呀!天天往洋人商館跑?」
一臂枕在腦後,一手拿著洋文書看,允祿躺在竹榻上仿佛沒听到似的連半根眉毛也沒動一下。滿兒噘了噘嘴,拉高了裙擺跨過他身子坐到他肚子上。
「不說拉倒,不過明天你哪兒也不準去,要陪我一整天。」
允祿放低書,從書沿上方看了她一眼,再把書抬高至原位,仍是一聲不吭,不過滿兒知道這就是表示沒問題的意思,否則他會直接冷冰冰地說︰沒空!
哼!看他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真想學梅兒那樣在他肚子上蹦蹦跳出他的腸子來,看他還會不會這樣愛理不理她的樣子!不過……
又是七夕。
一想到去年的七夕,她心頭就倍感不安,只要雍正一天不肯放棄,他們就隨時有被找到的可能,屆時該怎麼辦?換地兒是沒問題,問題是來得及逃掉嗎?
「不用擔心,」不知何時,允祿已然放下書本,正直勾勾地看住她。「我正在做安排,你只要乖乖跟著我就好了。」
與他四眸相對片刻,滿兒倏地笑了,她伏下上身依戀地貼緊了他。
「嗯!我知道,我會乖乖跟著你的。」不管他那張臉有多麼天真童稚,他的身心卻百分之兩百是個成熟可靠的男人,這點她早已深刻的體會到了。
翌日,他陪她和孩子們度過了一整日快樂的白天──雖然他的樣子看起來實在不怎麼快樂;到了夜晚,他與她攜手漫步于湖畔,依偎著並坐在石岩上任由皎潔的月光溫柔地灑落滿身。
他本就不多話,而她也不想說話,在這一刻,僅需要相通的心靈作無聲的交流便足矣。
之後,中秋節過去兩天,甫自外回來的允祿一進門就大喊,「快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為什麼?」
「我們要走了。」
「走到哪兒?」
「洋人要帶我們到他們的國家。」
「欸?!」
「沒時間欸了,」他將她轉了個方向,用力在她上拍了一下。「還不快去收拾,他們明天中午就開船,時間到他們是不等人的!」
「可是……可是不是有海禁……」
「我都打點好了。」
「咦?」
「還咦,快去!」
這回連允祿都親自動手下去整理了,他負責把她們整理好的行李再拆開來拿出一些不必要的東西扔掉──至少丟掉了一大半還多。
這樣七手八腳的忙了一整天外加一整夜,到了翌日清晨,大家終于橫七豎八地癱在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行李上動彈不得了,可是大將軍卻仍是精神奕奕地繼續指揮眾將官們沖鋒陷陣。
「塔布、烏爾泰,把行李搬到馬車上!」
「是,爺。」
「玉桂、佟別,喂飽那兩個小表,免得他們半路鬼叫!」
「是,爺。」
「滿兒,你……」他瞄一眼她的肚子。「休息。」
「呃?」差別待遇?
一個時辰後──
「都好了?」
「好了,爺。」眾嘍們齊聲回應。
「好,走吧!」
然而,他們怎麼也料想不到,就在這最後的時刻里,他們尚未走出別苑,就在半途上,迎面踫上了兩個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在這兒踫上的人。
「皇上?十三爺?」塔布與烏爾泰異口同聲驚呼。
而更令人意料不到的是,允祿在眯了眯眼後,竟然出手點住了那兩個家伙的穴道,讓他們僵在那邊一動也不能動,只四顆眼珠子不敢置信地瞪圓了。
「塔布,保護夫人!」冷眼盯住陸續落在前方的二十幾個血滴子,允祿低喝,旋即欺身上前,身形如龍翔蝶舞般地飄然飛旋一圈,那二十幾個血滴子也各自凍結在各種奇奇怪怪的姿態上了。
「走!」
「允祿,等等!」
腳步一頓,允祿考慮了一會兒才徐緩地回過身去。
難怪少了一位血滴子領班,原來他由另一頭潛入,及時點開了雍正與允祥的穴道,這會兒,他又想去解開部下們的穴道。
「不準動,否則我就先擰下你的腦袋!」
血滴子領班僵住了,雖然沒有人點住他的穴道。
雍正上前一步。「允祿,你真的要為那個女人背叛朕?」
兩眉一挑,允祿冷眼不語,允祥見狀忙對雍正低語了幾句,後者聞言不禁嘆了口氣。
「好好好,是朕先背叛了你,是朕先背叛了你,可是朕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允祿的唇畔依舊是冷笑。
「你……」雍正有些惱怒。「允祥,告訴他,讓他知道朕是不是真有不得已的苦衷。」
允祥三言兩語便將端敏大長公主的問題解釋清楚了,話說的卻是有氣無力,因為他明白這根本算不上是什麼苦衷,徹頭徹尾只不過是個差勁的借口罷了。
「你說說,」允祥一說完,雍正便理直氣壯地問允祿。「如果你是朕,你怎麼辦?」
允祿冷哼。「殺了那個老女人!」
他終于開了金口,說的卻是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回答。
「你……你在胡扯些什麼,她是朕與爾等的皇姑呀!」雍正怒斥。
「那又如何?倘若有必要,皇上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會放過,何況是皇姑,」他這話難听,可也是事實。「她甚至不是皇考的親姊姊,而是抱養于宮中的簡親王二格格。」
雍正無言以對地窒住了,好半晌後,他才又問︰「你……你究竟要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