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吃再你,欠不欠這筆債務也在你,和本王可扯不上任何的關系!」瀟灑地靠近凌琚,昂揚的身軀,把凌琚面前的光線遮了個嚴嚴實實。
凌琚不禁微微後退,眼神也別了過去,逆光的他,像是天神般俊美。
「尹文,總管可曾向你提及,晚膳有無新鮮的蔬食?」
「沒有,還是從揚州送來的冰糖扒熊掌,從紹興送來的清蒸河豚,漠北的駝峰……」
「咕咚——」一聲清晰的吞咽口水聲響起,大家不約而同地選擇忽略聲源。
「蓉兒?」對上蓉兒那雙晶晶亮亮的眼楮,凌琚的心便柔軟開來,想蓉兒伴她盡是布衣蔬食,也真是難為了她。
「那我與蓉兒便多謝王爺抬愛了!」凌琚微微欠身行禮,對尹風羿道。
尹風羿卻不搭話,率先走進府中,狀似無意問道︰「每日的每字,可能測出本王心頭所想?」
「每在悔後,每心為悔,王爺正在後悔!」尹風羿的步伐微微一頓,復又回復大步流星。每在悔後,他確實是有些後悔自己的活死人改造計劃,在沒有成功地改造別人前,他的心為何開始受別人的牽引。
「木頭木頭木頭木頭……」蓉兒叫囂的聲音響徹整個襄陽王府。
尹文只得無奈地苦笑,這個小丫頭成心地讓他顏面盡失,他向王爺投去求救的眼神,卻發現快步走的王爺神情有幾分木然,而他眼的方向,不偏不倚,瞟向的正是凌琚的身影。
走在最後的尹武,將幾人的互動盡收眼底,看來,在短期內,襄陽王府會很熱鬧的,但作為一個稱職的下屬,會對洞曉的一切都會三緘其口的,任由事態按其固有的態勢發展,這點,他很佩服自己。
飯桌上,只有蓉兒熱熱鬧鬧地吃著,笑著,凌琚一貫的靜默,就連吃飯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尹風羿看著對面淡然的一張臉,頓時覺得眼前的美食,都喪失了滋味。
「我說,這紅色的是什麼?」指著紅色的一團說道。
尹文不知道王爺為何發問,老實地答道︰「那紅色的不是櫻果嗎?」王爺是怎麼了,連尋常的果子也不認識了嗎?
「哦,我還以為是血淋淋的肉!」
凌琚本來要指向的筷子立刻繞道而行。
「這黃色的是什麼?」尹風羿真的成了好奇的寶寶。
「王爺這是糖絲菊啊!」尹文耐心地為自家主子解釋平時吃得稀松平常的東西。
「哦,我還以為這是膿,黃不拉嘰的!」話剛說出口,凌琚本來指向的筷子又換了個方向,但是別人就沒有這麼的好運,蓉兒直接沖出內堂去吐,尹武還好,但是也把筷子放下。
飯桌上只有尹風羿和至今沒有搞清楚狀況的尹文一唱一和︰「這白色的是什麼啊?」
「這個白色的是藕啊!」尹文甚至有幾分得意為王爺傳道授業解惑。
「哦,我還以為是腦漿!」
尹武借口有事也離開了飯堂,凌琚只是把筷子又挪動了另外的方向,橫豎桌子上的菜有二十道之多,慢慢地換。
「那這個綠色的是什麼?」尹風羿不信自己的本事連讓她有些微的動容也不能。
「這個自然是蓴菜了!」尹文沉浸在為王爺講述蔬菜知識的巨大喜悅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飯廳中幾乎就不剩什麼人了。
「哦,我還以為是尸斑呢!」尹風羿一邊偷瞄她的臉色一邊說道。
第四章碧桃花開(2)
「王爺慢用,小女子先行告退!」凌琚終于放下了筷子。
「怎麼用得如此之少,難道凌姑娘身體不適?還是襄陽府的飯菜不和口味?」尹風羿看到她安然的臉色,忍不住問道。
「王府的飯菜美味,凌琚平生僅見!」平板的回答,沒有多少的情緒起伏!
「王府的飯菜美味在何處?」尹風羿咄咄逼人。
「材料稀罕,平生僅見!」還是一副隱忍的神色。
「如此稀罕,都是稀松平常得緊啊!」尹風羿步步緊逼,非要看看她真正的情緒泄出來。
「腐肉做菜,輔以黃膿,調以腦漿,配以尸斑,自是稀罕非常!」凌琚的話中仍舊沒有任何的情緒在,但是仔細听來,有一絲細不可查的情緒波動。
「只是形似腐肉,形似黃膿,形似腦漿,形似尸斑而已!」而已而已而已!
凌琚不動聲色,淡然道︰「形似的何止是這些!」
「還有哪些?」尹文不知道死活地開口,他為王爺解惑完畢以後開始認真地吃飯。
素淨的臉宛若秋天,澄明沒有任何的變化,「王爺似乎不覺得,那紫色的有些像凝結了的血塊呢?」
巧的是,尹風羿面前的碟中正好有一塊這樣的「凝結的血塊」,咽了咽口水,尹文看了眼仍舊吞咽眼前食物的主子。
「還有什麼?」尹風羿似乎絲毫不為所動。
「這白色的倒是不怎麼像腦漿。」凌琚垂下了臉,額上的發隨即垂下,掩住眼中的神色,「白色的倒像是夏日里的蛆蟲,蠕蠕動動,同這鯽魚腦倒是也有幾分相似!」此話一出,尹文的下場與蓉兒雷同,沖出內堂,尋個地方去吐。
舀了一大勺鯽魚腦,尹風羿只差沒有吧嗒嘴,以示他吃得有多麼的香甜,「還有嗎?」
「王爺不覺得眼下所食有幾分像痢疾嗎?」
尹風羿的喉結上下滾動,含在口中的美食上下不得。
凌琚臉垂得更低,「王爺,慢用,凌琚告退!」緩緩地退出,模樣十分的恭謹,走出內堂,才听見一聲作嘔聲。低頭徐行的凌琚,心頭浮現了淡淡的快意,整到了那個無良的王爺,她竟然想笑。
嘔吐得一地狼藉的尹風羿,瞪著她已經不可見的背影,暗自沮喪,為什麼,明明是想整人的,最終的時候卻是整回了自己的頭上,擦擦嘴邊的污漬,下次的話,他一定要扳回這局。
「小姐,這王府好大啊!」蓉兒東瞄西望,滿眼的好奇。
「小姐,這魚好多啊!」蓉兒俯身看池塘,滿眼的喜悅。
凌琚唇邊有抹察覺不到的笑意,天真爛漫的蓉兒看什麼都是稀罕得很!不一時,便遠遠地把她落開好遠。
低頭慢慢地走,凌琚只差負手而立,便像一個小老太太,飯後遛彎了。
「咚——」凌琚吃痛地扶了下額角,怎麼會撞到了柱子呢?
「哎呦,痛死我了!」柱子夸張地叫了起來。
「凌琚不知王爺再此,無心沖撞了王爺,請王爺見諒!」凌琚的臉又回復成了淡淡的月色。
「凌姑娘言下之意,不知者不罪嘍!」本來「疼」得手舞足蹈的尹風羿停止所有的動作,不由她一句話便把責任撇了個干淨。
「凌琚不敢!沖撞之處,請王爺海量海涵!」凌琚慢慢地拉回眼光,看一眼他翻轉心思的眼眸。
「王爺可是千金之軀,這一撞,便算你五百兩銀子就好!」尹風羿黑亮亮的眼眸里全是算計。
「王爺傷在何處?」平白多了五百兩的債務,凌琚挺直了身形。
「傷及心肺啊!」扯草稿都不帶打草稿的主,「凌姑娘,本王粗通醫理,斷然是不會錯的!」任何的借口他都是信手拈來,他都嫌傷及心肺是小傷,根本應該讓他癱瘓,然後讓人伺候終老的。
扯了扯嘴角,一絲憤怒終于浮現,「王爺的心肺真的如此好傷及嗎?」
「凌姑娘不信的話,本王讓你驗明正身好了!」只差眼中噙兩泡清淚,尹風羿心不甘情不願地想解開上衣的衣襟。
「凌琚深信不疑!」凌琚狼狽地開口。這個男人還知不知道什麼是羞恥?光天華日的,竟然想月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