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布,去給我轉告你家爺……」
戰戰兢兢地吞了口口水,「福……福晉?」塔布遲遲疑疑地低應。
「福晉我將近兩個月沒見到他了,」半夜里看不清楚是人是鬼的不算。「這個月我生辰那天,至少他要陪我那一整日。」
他果真回來了!
而且是青天大白日里的回來,然而,狂喜不過一刻鐘,連他的樣子都還沒有看清楚,話說全不到三句,皇上一道旨意又把他給召喚回宮里去了!
這是某某人故意要跟她作對的嗎?
「塔布,」咬牙切齒的字句。「再去給我轉告你家爺……」
「福……福晉?」
「下個月十二日是我娘的祭日,我想請他陪我上大鐘寺上香,那是我可憐的親娘,倘若他不也去上炷香,這就太過分了。」她就不信這個邪!
然後,到了她娘祭日那天,她從一大清早就開始等,心里篤定他非回來不可。
沒想到等呀等的等到了午後,他的確是回來了,卻只是回來晃個面,通知一聲說他去上過三炷香了,然後又走了,這回她連他的影子都沒看清楚!
他去上過三炷香了?!
他去上誰的香呀?
「塔布,」瀕臨爆發邊緣的聲音。「轉告你家爺……」
「福晉?」塔布很想嘆氣給她听,但是不敢。
「端午時皇上肯定會叫他去西苑伴駕觀賞龍舟比賽,這也行,可他要帶我一同去。」沒關系,她不貪心,得不到一整個,半個也行!
可端午節那天,他不僅沒有回來,也不打算帶她進宮,而且宮里太監還讓塔布「轉告」她,「皇上只要爺伴駕。」
皇上只要他伴駕?
瞬間,她恍然大悟︰這一切都是雍正帝的陰謀!
雍正帝在記仇,在報復她,在整她!
那一年里,頭一次見著雍王爺,她就大黥黥地威脅他,神氣活現地要他不準再利用胤祿去殺人了,她成功了,也因此而沾沾自喜,沒想到現在報應臨頭,皇上擺明了就是要給她好看!
如今他是皇上,小小的福晉就得站一邊去等著舌忝殘羹剩肴,哪天不爽了,餓死她也說不定!總之,這會兒在莊親王大人心目中,小小的福晉已經退居第二,當今皇上已堂堂榮登第一的寶座啦!
好,這也沒啥大不了的,殘羹剩肴也罷,反正她身子底好得很,偶爾給她一口她就不會餓死了!
「塔布,麻煩轉告你家爺……」
「是,福晉,」塔布都嘛已經麻痹了。
「下個月他生辰,我會開幾桌宴席,請他的兄弟和福晉們來為他慶生,如果他不回來,我會很難看的。」
可是,六月十八日那天,不但他沒有回來,甚至所有已封爵的兄弟都沒有來,來的都是那些尚未封爵的兄弟,包括胤祿的同母兄長十五阿哥,以及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阿哥,而且他們都沒有把福晉帶來。
听說是皇上特意留胤祿在宮中為他慶生。
「真可憐,看樣子,十六嫂是失寵了。」
「嗯!我是有這麼听說,皇上打算把阿敏濟指配給十六哥喔!I
「不會吧?那個瘋婆子?」
「不是了,人家現在不是瘋婆子了,人家現在可是溫柔高雅又嫻靜大方的端莊公主,我听說只要十六哥在宮中伴駕,阿敏濟必定隨侍在旁,我就看過一回,他們可親密得緊呢!」
「可就算是如此,阿敏濟肯屈居側福晉麼?」
「就算她肯,皇上也不肯,人家可是堂堂蒙古公主呢!」
「那……」
「這還不簡單,十六嫂本就是漢人,隨便找個借口就可逼她讓出福晉的寶座了不是?」
「那倒是,雖說十六哥在外頭是依漢式婚俗正式納娶了十六嫂,皇考也讓她的姓氏登上了玉牒,但終究不合咱們的規炬,回京後,十六哥也不曾帶她進宮晉見過帝後母妃,這其中可能還有點兒學問呢!」
「什麼學問?」
「笨,只有嫡福晉才必要進宮晉見呀!如果十六哥真有心的話,他帶回十六嫂之後,理應要按照咱們滿人的習俗再舉行一次皇子婚儀,翌日進宮朝見帝後母妃,這才合乎規矩呀!」
「你是說……不,我不同意,是你們沒瞧見過十六哥是如何對待十六嫂才會如此說,你們若是見過……」
「可惜見不著啦!你沒听說過麼?十六哥至少有兩,三個月沒回過府里來了呢!」
「咦,真那麼久了?」
「是那麼久了。」
「嘖嘖!皇上可把十六哥抓得緊哪,搞不好也是想乘機撮合十六哥和阿敏濟也未可知,不說她原就是皇考打算要指給十六哥的福晉,畢竟阿敏濟的身份也才配得上十六哥啊!」
「你也這麼認為?」
「大家都這麼認為呀!還有啊!我听說十六哥龔封莊親王爵餃領受了親王寶印金冊,可是十六嫂並沒有得到親王福晉金冊,可見皇上根本就不承認十六嫂的福晉身分嘛!」
「原來如此,難怪……咦?十五哥,你怎麼都不說話?」
「要我說什麼?不都讓你們說了。」
「十五哥也認為十六嫂配不上十六哥?」
「廢話,如果今兒個不是十六弟的生辰,我根本不屑來,結果……早知道就不來了。」
「唔!既然阿敏濟已經變成了個好公主,不如讓十六哥娶了她作嫡福晉吧!」
「說得容易,就算皇上是這麼打算,但若十六哥不肯,皇上也不敢硬著來呀!十六哥不比其他兄弟,他脾氣可是拗得很哪!」
「沒錯,如果十六弟不肯,皇上是沒轍,可若是十六弟肯了呢?」
默默的,滿兒離開了窗邊,不想再听里頭那些阿哥們的三姑六婆了。
她一個字也不信!
他們愛怎麼說都隨他們說去,橫豎又不只這些位阿哥,連府里大部分的下人都不怎麼瞧得起她,甚至有好幾個年長一點的僕人都敢當面拒絕听她使喚——包括府里的大總管,背後的閑言閑語更是多列可以去說書了。
然而,即使世間上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可只要有他一個把她放在心里頭,這也就足夠了!
終曲
當滿兒接到皇上旨意那天正好是七夕,她異常冷靜地端坐在梳妝前凝視鏡中的自己。
不是側福晉,甚至不是庶福晉,而是最低格的貴人。
原來如此,她真的已經失寵了嗎?
他已經嫌她礙事了嗎?
她原就不敢奢望他只會有她一個福晉,若是皇上逼他收側福晉,他終究不能違抗旨意。可是……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失寵」!
他不是信誓旦旦願為她付出生命嗎?
難道他已經改變主意了?
是為了那個已經變得既溫柔端莊又嫻靜大方的阿敏濟公主嗎?
可他下是發過誓永遠不會為其他女人動心?
也是,人心若要變,豈是小小一個誓言能束縛住的。
或許他已經厭倦于為她生、為她死,或許他已經受不了她的任性、她的自私,或許他此刻才發現自己想要的,是一個真正懂得遵從「出嫁從夫」閨訓的女人,或許……
不,不可能,絕不可能!那麼許多次,他心甘情願為她吃苦受罪,毫不猶豫地付出他的生命到鬼門關打轉,他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說變就變了呢?
「塔布,這一輩子我只求你這一回。」
「福晉,」塔布的目光里除了同情還是同情。「請別這麼說,只要塔布做得到,塔布一定會為您做到!」
「好,那麼,麻煩你轉告王爺,請他無論如何都要回來一趟,我只想問他一句話,可以嗎,塔布?我只想親口問他一句話,再親耳听他回我一句話,可以嗎?塔布,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