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上朝鮮去了,回京後他是有來看過我一回,那時你在睡乍覺錯過了。之後他又要準備祭告三陵,所以沒有空再來了。」
「早知道我就不睡午覺了。」滿兒有點懊惱地嘟囔。
「你想見四哥?」
「當然啊!你每個兄弟我都想見見啊!」特別是雍王爺,非見不可!還有康熙皇大爺,她也得和他「聊聊」!
「那就等阿敏濟成婚之時,自然可以見到我所有兄弟。」
「咦?皇上決定了嗎?」
「皇阿瑪是決定了,可是阿敏濟跑回漠南去了。」
白眼一翻,「那你還說!』滿兒咕噥。難怪有好一陣子沒見到阿敏濟了。
踏入沁月亭落坐,玉桂與佟別早已在那兒備好糕餅點心了。
先「體貼」地了一塊茯芩餅塞進他嘴里,滿兒再漫不經心似地「隨口」問︰
「爺,你可知道現下是誰在追緝我舅舅那班人嗎?」
「自然是九門提督。」胤祿漠然道。
「結果?」
「不知道,他並不歸我轄制,毋需向我作任何報告。」
沉默了會兒,滿兒才又自語般地喃喃道︰「老實說,我實在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就連我都知道這樣未免太過冒險了呀!」
「他們的確是在冒險,因為雙刀堂和匕首會的首腦人物都被處決了,只余下散落各地的余孽,在群龍無首的狀況下,倘若他們想在短期間之內再將他們聚集起來,並讓他們服膺領導,便需做出幾件足以令大家心眼口服的大事來,狙殺剿滅雙刀堂與匕首會的我,以及救回被抓的同伴,這就是他們的選擇。」
「原來如此,那……」又丟了一小塊玫瑰花餅進他嘴。「听說山東那兒有人做亂,那事兒……跟我舅舅有關嗎?」
「不知道。」
「咦?你怎麼會不知道?雖然你受傷沒到宮里去,但既然侍衛班領三天兩頭來向你作報告,他應該會提到吧?」
「沒有,」胤祿淡漠如故。「除非皇阿瑪別有旨意,否則我只管皇城大內的安全,其他一概不問,侍衛班領自然也不會對我報告那種事兒。」
「嗯……這樣啊……那麼……呃?你不吃了?」
抓住她著一塊金絲糕的手放下,「你想問什麼就問,不必這樣套我的話兒。」胤祿冷漠地說。
滿兒皺皺鼻子,然後很乾脆地問︰「很簡單,我想知道我舅舅的事。」
「我完全不知。」胤祿回答得也很爽快。
「?」滿兒呆了呆。「一點都不知道?」
「一點兒都不知。」
滿兒不覺失望地噘起了小嘴兒,「這樣啊……」金絲糕還是順手塞進了胤祿的嘴里。「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啊!」
胤祿無語,默然端茶啜飲,滿兒也沒興趣再喂他了,兀自趴在石桌上無精打采地凝注他那張始終冷淡漠然的女圭女圭臉,心中暗暗思索著究竟該如何探听出她想要知道的問題呢?
可看著看著,她的思緒逐漸遠颶,那雙丹鳳眼也開始骨碌碌的亂轉起來了,未幾,在雙眸停止轉動發出詭譎光芒的同時,唇畔亦悄然揚起一抹頑皮的笑容。
「爺……」
「嗯?」
「又是一年過去了ㄋㄟ。」
「嗯!」
又是一年過去?現在都二月了,「年」,不是過去很久了麼?
腦中警鐘鏘鏘亂響,玉桂、佟別互覷一眼,不約而同倒退一步,再退一步,再退……退……退……
「爺……」
「嗯?」
「您已經二十七了ㄋㄟ!」
「嗯!」
二十七?
好危險的數字!塔布與烏爾泰互顱一眼,也下約而同倒退一步,再退一步,再退……退……退……
「爺……」
「嗯?」
「那為什麼您看起來還是只有十六歲呢?」
老早躲到後殿去的玉桂、佟別、塔布與烏爾泰,很快就發現他們躲得不夠遠,一眨眼,福晉就尖叫過來了。
「誰教你老是擺酷嘛!明明是女圭女圭臉說,看起來真的很滑稽耶!」
當滿兒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又叫又笑地拚命往前殿跑去時,眼前人影一晃,什麼都尚未看清楚,她就砰一下撞上去了。
「你老是自投羅網。」胤祿扶住她低喃。「你想到哪兒?又想溜到外城去了麼?」
滿兒吐了吐舌頭,「人家哪有溜,是正大光明的去!」
「要上萬明寺找小七?」
「對啊!你要不要一塊兒去?」滿兒又習慣性地挽上了他的手臂,「今兒是花朝節,外城很熱鬧的喲!」她擠著眼慫恿道。
「我不喜歡熱鬧,不過……」胤祿低眸看看她的肚子。「我陪你去吧!」
滿兒臉容上立刻燃起一片驚喜的光彩。
「真的?太好了,這是咱們頭一回一塊兒上外城去耶!」
「你想要我陪你出去?」
「那是自然呀!苞你一塊兒比較有趣啊!」
「為什麼?」現下他可不是金祿。
「為什麼啊?」眼珠子又滴溜溜地轉了一下,「因為啊……」挽著他的手突然放開了,「我呢……」滿兒退後兩步。「可以跟人家說……」
她猝然轉身就跑。
「你是我弟弟咩!」
在外城里,西城永遠比東城熱鬧,因為西城有個天橋;即使是在這人人往郊外跑的花朝節里,天橋依然是喧嚷嘈雜熱鬧得不得了,因為女人要欣賞的是郊外的花兒,男人要欣賞的卻是城里的花兒。
所以一路走一路逛,不過轉個眼,胤祿就把滿兒給弄丟了,找了一會兒仍是找不著,他略一思索,即舉步朝萬明寺而去。
在這同時,小七正領著滿兒離開萬明寺,目的地則是——八大胡同。
陝西巷里覓溫柔,店過穿心回石頭;
紗帽至今猶姓李,胭脂終古不知愁。
皮條營有東西別,百順名曾大小留;
變罷斜街王廣福,韓家潭畔听歇喉。
八大胡同並不是一處地名兒,而是八條胡同的總稱︰陝西巷、石頭胡同、小李沙帽胡同、困脂胡同、東西皮條營、百順胡同、王廣福斜街與韓家潭。
不過,事實上並不僅僅是這八條胡同而已,這種專營女人含淚賣笑,以供官僚政客、公子王孫一擲千金以比闊氣的銷金窟在八大胡同這一帶兒可說是鱗次櫛比星羅棋布,江南佳麗北地困脂,粉白黛綠瘦燕肥環,真可謂海陸雜陳香聞十里,可也沒有人去細數過,總之,就是不老少!
「你確定那兒一定問得到?」
「不確定,」小七兩手一攤︰「我早說了不是,只要出了城我就沒轍了,最多只能探听到這麼多而已。」
「沒關系、沒關系,剩下的我自己來問就好了。」滿兒安撫地拍拍他的肩。
「可是……」小七猶豫了下。「你這樣好麼,滿兒姊?或者是因為那人?」
「嗄?那人?」滿兒困惑地瞟他一眼。「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听不懂?」
「我是說……」小七順手一扯將她扯進百順胡同,再轉入陝西巷之後才放開她。「我是說……」他瞄一眼滿兒的肚子。「小七一直在猜,這孩子大概不是那個什麼金爺的,而是你現下里在追查的那個人的吧?」
「?!」滿兒吃驚得差點跌一跤。「你……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白眼一翻,「這還用問嗎?因為那個老頭子已經老得連床都下不來了,自然不可能有孩子了呀!」小七的口氣是理所當然的。「所以,你的孩子必定是你在追查的這個人的,因為滿兒姊快生了,所以才急著找到他,對吧?」
「老頭子?」滿兒臉上的表情非常奇特,眉梢嘴角還有點不良抽筋。「你……你為什麼會認為爺是老頭子?你沒瞧見過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