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雨噗哧失笑,「你真賊啊!」接過來空碗,「還要再吃嗎?」
「要,」段清狂輕松地往後靠,疲憊地闔上眼。「你喂我。」
縴雨柔笑著又舀了一碗粥喂他。「這兩天胸口還會疼嗎?」
「不會了,只是有點癢而已,不礙事,別亂操心。」
「清狂……」
張口,含下一口粥。「嗯?」
「你會後悔嗎?」
「後悔什麼?」又張口。
「後悔拿自己的健康換來這一世的相愛?」
「生生世世。」他訂正,再含下另一口粥。「廢話,當然不會。」
「或許將來有一天你會後悔。」
「嘿嘿嘿!要打賭嗎?」
尾聲
清雍正初——
「你輸了!」
一只中指戴著一枚玉戒的手從棋盤上徐緩地收回去掩口輕咳,另一只戴著一只同樣色澤質地玉鐲的柔荑立刻扔下棋子兒移到他胸前溫柔地揉搓著。
「又痛了嗎?」
「你……你輸了……」身穿翻毛皮馬褂,年近四十的男人越咳越厲害,卻仍堅持著。
「是,是,是,我輸了,我輸了!」碧綠長袍,墨綠絲綢坎肩兒,如意頭,還踩著一雙高底鞋的女人沒可奈何地輕嘆。「沒見過你這般倔的人。」轉個身端來熱茶讓他輕啜。「好點兒了嗎,郡王爺?」
闔眼蹙眉喘了好半晌,男人始睜眸綻開一抹虛弱的微笑。「我好得很,福晉。」
蹲在錦榻旁,女人拿來他冰冷瘦弱的手貼在嬌靨上,低柔地喟嘆,「真希望你的辛苦能由我來承受。」
「那我可不依,」男人毫不猶豫地否決了。「我可不要看你病懨懨的,我會心疼的。」
「我就不會嗎?」女人噘嘴不滿地咕噥。「你好自私,一陣風來你就咳得半死,讓我心疼得比生兒子還痛;一個激動你又吐得滿地血,教我慌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寒來你更是躺在床上三、兩個月起不來,令我焦慮惶急得恨不能……」
男人及時捂住她檀口。「別說,我是辛苦了點兒。可這不剛好嗎?不這樣我們哪能有這般悠閑的日子過,早被皇上一刀兩砍肅清了!」
女人無言了。
「所以說,一得必有一失,可一失也必有一得,」男人拍拍她的手。「如果我不是這般病弱,皇上會放過我們嗎?雖說是親兄弟,可只要對他的皇位有威脅,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女人兩眸輕揚。「可你怎麼知道一定是他承繼皇位呢?大伙兒不都看好八阿哥與十四阿哥嗎?」
原是懶散無神的眼瞳忽地亮起狂傲的神采,男人唇畔溢滿得意的笑。「我知道二十個兄弟們都瞧不起我這個藥罐子,可只有我看得清清楚楚,四阿哥必定會不擇手段的奪得皇位,事實證明的確是如此,而我選擇支持他更是正確。雖說可憐了八阿哥與十四阿哥,不過,現實總是殘酷的,如果不能認清這點,只好大家死成一堆了!」
「就因為你支持他,所以,他一登上皇位就將你由貝子加封為郡王。」女人喃喃道。「其實若非體弱,你比他更有資格當皇上。」
「對那我可沒興趣,我只對你有興趣。」男人輕撫女人嬌靨,「怎麼,你想當皇後?」
女人吐了吐舌頭。「才不要!現下你只有我一人,我才不要去跟三宮六院那子女人搶你呢!」
男人爽朗的笑了。「所以說,我還是當個病病弱弱的郡王就足夠了!」
深情的瞳眸凝住在男人臉上,「倘若可以的話,下輩子……」女人呢喃。「我再嫁給你好嗎?」
男人輕咳兩聲,又笑了。「你不嫁還不行,我要定你了!」
「可是……你找得到我嗎?」
「會的,我一定找得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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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初——
「找到了!」
一襲長衫飄飄的年輕人興奮地伸出手,與另一只女敕白的柔荑不約而同伸向古檀木盒,好似搶東西似的,隨即又同時停了下來,兩人同樣尷尬。
「這……」年輕人覷著盒里。「我……我想要那只玉戒,你呢?」
「我要那只玉鐲。」
年輕人一听,頓時松了一大口氣。「太好了,我從小就一直夢見這只玉戒,好像無論如何都得找到它似的,現在終于讓我找著了!」
「咦?我也是耶!我從小就夢見那只玉鐲,所以一直在找……」
「欸?真的?」年輕人這才把驚訝的視線移到身邊的少女身上,但見那少女綁著兩條烏溜溜的發瓣,合身的旗袍裹住她勻婷的身材,五官清秀,一眼看上去舒服得很。「你好漂亮!」他不由自主地月兌口道。
少女臉蛋嫣紅。「謝謝,你也很好看。」
年輕人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忙干咳兩聲以掩飾尷尬的氣氛。「那……你買玉鐲,我買玉戒。」
但一問價錢,少女就變了臉色,年輕人忙問︰「怎麼了?」
少女勉強笑了一下。「我……我買不起這麼貴的東西。」
「咦?啊……你等等!」毫不猶豫的,年輕人付清了玉鐲和玉戒的錢,然後把玉鐲遞給少女。「請收下,反正我也不戴鐲子。」
少女本想拒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送的東西不能不收。「謝謝。」她收下了,而且還讓他替她戴上了鐲子,那一瞬間,她突然感到一陣奇異的預感,好似她的生命終于走到正確的路線上了。
兩人相偕走出店外,少女正想再向他道一次謝並道別,不料年輕人卻突然往她這兒倒過來,她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抱住他。
「你怎麼了?」
「對……對不起……」年輕人慘白著臉低吟。「我……我頭好……好暈……」
雖然年輕人很瘦,但少女仍抱不住他,只好當街坐在地上讓他半躺在她懷里。好一會兒工夫後,年輕人終于緩過氣來。
「我一出生身子就很不好,幾乎天天都在吃藥,大夫說我一輩子都會這樣了。」他輕嘆。「不過,幸好我的腦子沒有問題,還能接下家里的生意,自己賺自己的醫藥費。」
少女目光同情地瞅住他。「這樣不是很辛苦嗎?」
年輕人馬上又換上一臉驕傲自信的笑容。「只要懂得如何運作,辛苦的是別人,不是我。」
少女點點頭。「你現在還是很不舒服嗎?」
「好多了,不過……」年輕人泛出一絲苦笑。「還是起不來。」
「沒關系,我抱著你,你想休息多久都不成問題。」
「……你會一直抱著我嗎?」
「對,只要你需要,我會一直抱著你。」
「即使是……一輩子?」
「……對,即使是一輩子。」
「生生世世?」
「……對,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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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就在各位看著這本書的這一刻)——
「我抱住你了!」
「可……可是我……我……」差點被破石磚絆一跤的三十多歲男人緊攀住女人的肩膀,好似已站不住了。
「頭暈嗎?你還是坐著讓我來推你吧!」
坐回輪椅上的男人,瘦弱且病懨懨的,卻掩不去他眼底的狂放不羈與桀騖不馴。只微風輕拂,他便禁不住掩口劇咳,女人立刻停下來揉搓他的胸口。
「累了嗎?胸口痛嗎?」
咳了好一會兒男人才喘過氣來,凝睇女人擔憂的清麗五官,他笑了,枯槁的五指溫柔地包住她的柔荑,左手中指上戴著一枚銅戒,戒面上是一塊方形玉,與女人手腕上那一只玉鐲同樣色澤質地的玉。
「不必這麼緊張,我這沒用的廢物身子一出生就是這樣,只要不下地走路便不會糟糕到哪里去,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