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扶我……回……回去……」
當寶月扶著段清狂回到倚桂軒,縴雨已經人通知先到一步了。
「清狂,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她欲扶段清狂躺下,段清狂卻只肯靠著床柱坐著。
「你……你們出去!」他喘息著命令寶月和秀珠。
在她們出去前,縴雨悄悄吩咐寶月去請大夫,然後才闔上門回到段清狂身邊,想要勸他躺下。
「清狂,你……」
「告訴我,」段清狂怒目瞪視她。「端午時,你……你是不是跑到主園去了?」
縴雨一震。「我……我……」他怎麼知道?難道他真的踫上「他」了?
「而且你……」段清狂又開始喘息了。「你還喚醒了他!」
苞蹌退了一步。「你踫到他了?」縴雨失聲尖叫。
「為什麼你不听我的話?」段清狂眥目大吼。「我叫你不要離開儷園,為什麼你要擅自跑出去?為什麼你不听我的話?為什麼?」
見他又喘息又嗆咳,縴雨既心疼又焦急,想要上前扶持他,可是她甫一踫觸到他,他又開始怒吼。
「你還瞞著我不說,」他粗魯地揮開她,凶惡地對她咆哮。「你到底想干什麼?我處心積慮的要為你制造一個最舒適安全的窩,你為什麼要破壞它?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嗎?你……」
縴雨忍不住哽咽了,為他的憤怒,為他的激動焦躁,她無法不流淚,因為她更擔憂,更焦慮,她心痛得不得了,卻勸不住他。難道他不知道他不能生氣激動嗎?難道他不知道他這是在戕害自己的身體嗎?
一見到她的淚水,段清狂馬上驚覺自己的失控。
懊死!他不是發過誓要好好疼愛她、憐惜她、愛護她的嗎?怎麼可以對她發脾氣,還對她怒吼,害她傷心、害她掉眼淚,這樣他不就跟那個混蛋家伙一樣了嗎?
「對不起,對不起,」他立刻拉過她的手來,自責地呢喃。「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我不應該對你大吼,請你不要生氣,原諒我好嗎?你放心,沒有問題的,他來了就來了,我會想辦法,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你只要舒舒服服地待在儷園里,我絕不會讓他傷害到你,就算死也不會讓他踫到你一根寒毛,所以你安心,我……咳咳咳……」
「清狂!」縴雨驚恐地扶住他癱瘓的身子。
他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血。他又吐血了嗎?
「清狂,你怎麼樣了?你怎麼樣了?」
他依然呆呆地看著更多的血好像傾壺倒茶似的泄落在他手上。他身上有這多血嗎?
「清狂?」
終于,他遲鈍而徐緩地看向她。「我……我很好,你放心,我一點事也沒有……」血仍舊不止,「對不起,我……咳咳咳……我不是故意對你生氣的,你……」他的眼神逐漸渙散。「你放心,我會想到辦法的,你只要……咳咳咳……只要安心過日子就好了,我一定……這是什麼?」他垂下眼,發現自己身上到處都是血。
「為什麼有這麼多血?誰受傷了嗎?縴雨……」他抬眸,目光一片茫然。「你……你在哪里?我看不見你,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生氣了嗎?請……咳咳咳……請不要生我的氣,不要離開我,縴雨,你在哪里?縴雨……」
「清狂!清狂!」
「……啊!好冷,縴雨,我好冷,天哪!好冷……」
鼬鼬鼬
大夫慎重到不能再慎重地千叮嚀萬囑咐之後離去,縴雨送他下樓,順便交代寶月去廚房命人熬雞湯,還要叫人守住儷園出人口,才交代一半,樓上便傳來秀珠驚惶的大叫聲。
「少女乃女乃,快來啊!少女乃女乃。」
拉高了裙子三步並作兩步沖上樓,縴雨一進房便瞧見段清狂掙扎著要下床。
「不要,清狂,你不能下床啊!」
可是段清狂仿彿沒听到似的,繼續掙扎著要撐起自己的身子。
「我……我得想辦法,他……他來了,我得……得想辦法……」
「求求你,清狂,你不能下床呀!」縴雨哭叫著。
「……你……你放心,我……我會想到辦法的,你只要……」段清狂仍頑固地一邊呢喃一邊努力要下床。「只要安心過日子,我一……一定會想到辦法……咳咳咳……這……為什麼……為什麼又有血?」他瞪著床上-大攤血跡,無法理解。
「清狂,求求你,你又吐血了,你不能下床啊!」
段清狂徐緩地轉向她,臉色是灰白的,唇瓣也是灰白的,只有不斷由他口中溢出的鮮血艷紅得嚇人。
「咳咳咳……你……你說什麼?」
「你不能下床,清狂,你一直在吐血呀!」縴雨輕柔的、哀求的告訴他。「你必須安靜休養,求求你,听我一次好嗎?」
段清狂瞪著她,好像听下懂她說的話,片刻後,他又動了。「不,我沒有……沒有空吐血,沒有空躺……躺在床上,他來了,我必須……必須想辦法,你放心,我……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咳咳咳……他媽的,為什麼……為什麼我起不來……」
連儷園都沒來得及走出去,大夫又十萬火急的被拉回來。
「大夫,再給他一些昏睡的藥吧!否則他無法安心靜養啊!」
第二次送走大夫後,縴雨就不自覺地開始在臥室內走來走去。沒見過小姐這般焦慮不安,寶月與秀珠交換了一下眼神,而後同時上前。
「小姐,姑爺會這樣,是不是發生什麼重大的事了?」
縴雨停了腳,徐徐看向寶月,再瞧向秀珠,片刻後,她毅然道︰「秀珠,去請文公子來,之後我再告訴你們!」
半個時辰後,文滌臣來了。
「有什麼事嗎?我正待離城呢!」
「文公子,請稍待。」縴雨又轉向寶月。「寶月,都好了?」
「小姐,沒問題了,倚桂軒四周有八個人守住,樓下也有二個人在,沒有其他人能隨意上樓來,即便是老爺也不行。」
「好,那你們先坐下。」親手將房門關上再拴上門栓,縴雨回過身來在八仙桌的一角落坐。「由于我急需你們的幫助,所以我必須先告訴你們一些事,只是這些事你們可能比較難以置信,所以請你們盡量試著去接受,因為這是事實。」
其他三人互相覷視一番,而後相繼點頭。
「好,那麼……」縴雨略一思索。「文公子,記得你說過我和清狂是很奇怪的人,對吧?還有,寶月,你也問過我為什麼我和清狂會彼此呼喚另外的名字,對吧?」
寶月一愣。「小姐不是說……」
縴雨歉然搖頭。「不,我是騙你的。事實上,清狂和縴雨原本就是我們的名字,我們是……」除了沒有明確交代他們是哪一個時代的人之外,其他能說的她全都說了,也許能夠很順利得到他們的幫助,也或許會弄巧成拙,她不知道,但為了清狂,她得冒這個險。
「現在,你們有什麼問題,或者……」縴雨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們三人。「無法相信。」
文滌臣眨了半天眼。「莫怪……莫怪你看上去明明是個年輕小泵娘,卻有如此超乎年齡的成熟氣質;莫怪……莫怪他會那樣了解我,原來他早已和你殉情過了;莫怪……」他深深凝住她。「莫怪不肖子與雌老虎會有如此巨大的轉變,原來你們根本就不是他們!」
他相信了!
「那……」縴雨轉向寶月與秀珠。「你們呢?」
那還用問嗎?誰能比身為貼身奴婢的她們更了解主子的變化。
「我信!」秀珠毫不猶豫地說,笑咪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