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下上身,輕言細語的,「小泵娘,別害怕呀!」說著,安撫的手也順便搭了上去。「我們呢,是……」
可就在他的手甫觸上她的衣裾那一剎那……
「不要打我啊!」驚恐的哭叫聲瞬間提高八度,恰恰好足以震破惠少漁的耳膜。「求求你,饒了我吧!我以後不敢了,不要打我啊!求求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要維持半彎身的僵硬姿勢確實很辛苦,可惠少漁依然保持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之後才開始徐徐轉動頸子並縮回自己的手——半彎身的姿勢仍舊不變,他瞪住自己的手……
他……打她了嗎?
沒有,他絕對沒有打她!
他堅定地告訴自己,然後不信邪地再次把手放回原位。「小泵娘,我……」
「不要哇∼∼饒了我吧!別打我啊……」這回高階魔音刺透的是惠少漁的大腦。「求求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我該死,別打我啊……」
惠少漁呆著口瞪住那粒已經陷入瘋狂境界的小肉包,然後又看著自己的手勸服自己它真的沒有罪、它是無辜的,所以沒有必要砍斷它以儆效尤,最後,無措地轉頭望向慕容勿離。
我真的沒有打她呀!
慕容勿離雙臂環胸斜睨著他。
現在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惠少漁又呆了片刻後才慢慢直起上身,又盯著小肉包一會兒,見小肉包又哭又叫得就快變成一粒爛包了,驟而一指點出,四周頓時陷入一片奇怪的寧靜,小肉包也滾到一邊去了。
風繼續呼呼地吹,過了好半晌——
「我們回去吧!」惠少漁面無表情。
「好。」慕容勿離同樣面無表情。
「這是你吃過的肉包,麻煩你自己抱。」
「……」
第三章
「她是瘋子。」
「你是白痴。」
「她腦筋有問題。」
「你整個人都有毛病。」
「說不定她受過什麼刺激了?」
「我可肯定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刺激。」
「喂喂——我是你師弟耶!怎麼可以這樣損我嘛!」
「而我是你師兄,所以,我愛怎麼說你就怎麼說你。」
在床邊各據一頭打量床上酣睡的少女並「大加議論」的師兄弟倆說到這里突然中斷,約莫是他們自己也覺得這段對話很無聊。片刻後,兩人互視一眼後便先後走出內室在外室的桌案旁落坐,同樣的,惠少漁又忍不住先開口了。
「九師兄,她那樣子實在很不尋常,必定有原因的吧?」
兩眉間有幾許思索的皺絲,慕容勿離沉吟半晌後才慢吞吞地問︰「你注意到了嗎?她臉上有些許烏青。」
「九師兄的意思是說真的有人打過她?可這又如何?很多人都挨過打呀!可沒有人像她那樣發瘋的吧?」
慕容勿離垂下半眼。「不只臉上有烏青,我抱她回來注意到她臉上有烏青之後就仔細檢視過了,她不但臉上有烏青,腰部背部也都有烏青,而且雙腿有折斷過的痕跡,手臂有燒傷的疤痕、背部有撕裂傷、臀部有挫傷,總之,多年的舊傷、近時的新傷,她全身上下都是傷,即便是我看了都有點心驚動魄之感。」
惠少漁听得目瞪口呆。「天爺,她……她是被虐待嗎?難怪會有那種反應。」
慕容勿離神情平靜,眸底憤慨的光芒卻躍動不已,「有人拿她當畜生般虐待,而她只不過是個不解世事的小女孩,那人卻下得了如此毒手……」他咬著牙頓了一下。「如果讓我知道是誰……」他沒再說下去,可那冷厲的眼神已充分表達出他的未盡之言。
「不會是……」惠少漁遲疑了一下。「她的爹娘?」
慕容勿離雙眉倏揚,隨又糾結成一團。「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這一切都只能等她醒來後才能問個清楚了。」
「說得也是,那……九師兄……」
「嗯?」
「記得別又嚇著她羅!」雖然好像不太容易。
慕容勿離唇角微勾掛出苦笑。「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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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場好眠。
弱柳滿足地從安詳舒適的睡夢中醒來,惺忪的睡眼尚未睜開,唇瓣便已搶先綻出慵懶的微笑。
自從被瑞荷夫人買進將軍府之後,她終于又能享受到這種闊別已久的祥和生活,除了吃飯睡覺養身體之外,再沒有人罵她、打她、凌虐她了。雖然剛開始她依然戰戰兢兢地每夜從噩夢中驚醒過來,而且分不清楚哪邊才是夢。
是美夢?
抑或是噩夢?
然而一個多月過去,真實感終于逐漸在她心中凝聚成形,于是她的意念更加堅定︰她不想再回到過去那種由拳打腳踢、孤寂恐懼與潺潺淚水交織而成的日子了!
所以,她必須努力完成瑞荷夫人的願望,相對的,瑞荷夫人也會達成她的願望,如此一來,她便可以如願以償地出家,永遠擺月兌過去的恐怖,繼續在佛門中安度這種平靜安穩的生活了。
唉——光是想像就很美好啊!
思緒仍舊停留在半夢半醒之間,她徐徐睜眼,微笑依然怡然慵懶;瞳眸悄悄流轉,微笑驀然凍結。
耶?這……這不是她的房間呀!這是……這是……
老天,這是將軍的房間!
她怎麼會在將軍房里?而她又是怎麼會知道這是將軍的房間?
弱柳終于完全清醒過來了,她困惑又有些惶恐地起身坐在床褥間拚命回想,很快的,遲鈍的思考齒輪開始啟動運轉,于是,所有發生過的事又逐一回到她腦海中,她的臉色也開始紅橙黃綠藍靛紫地變換不停。然後,在恐懼中,她想起昨夜,在絕望中,她又憶起今日,然後……然後……
咦咦咦?然後呢?她怎會跑到這里來的?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猛攢眉頭之際,匆又察覺周遭空氣似乎有什麼異樣,螓首忙轉,畏縮的眼眸只一輕回便發現悄然靜坐在遠遠那一頭角落里的人,瞳孔一伸一縮,當即不自覺地驚喘一聲,整個人又抱頭駭成了一粒小肉包子了。
「將將將……將軍!」她窒息地低喃。天哪、天哪!她晚了一步、她晚了一步,她沒把握住機會,她沒來得及擺月兌一切,她……她猶豫得太久了,所以,上天又決定讓她經歷更多的痛苦了!天哪!這回她逃不過了,這回她真的逃不過了,她會被揍得更淒慘,會被傷害得更徹底,會……
「不要害怕……」
被凌虐得更……咦?
「……我不會對你生氣……」
耶?
「……更不會傷空口你……」
欸?真……真的嗎?
「……我發誓!」
幾乎過了一整炷香之後,弱柳才自兩臂間的縫隙悄悄探出雙眼——她不敢相信他,昨兒夜里的他看起來是那樣凶殘暴戾呀!
但是,他始終很有耐心地靜坐在那一頭,連根手指頭也沒有動一下,而且……神情非常平靜溫和。
又過了一炷香——
「可是……可是昨兒晚上將軍您……」弱柳終于怯怯地開口了。「您……」
「我最痛恨人家欺騙我,但是我也僅是把你們趕出府去,並沒有傷害你們吧?」
那倒是!「那么今天……今天……」
「我很生氣你竟然如此輕匆自己的生命,也……」慕容勿離輕泛苦笑。「也很生氣自己竟然把你逼到絕路,如果我能多作一點思考,或許就不會演變成如今這種狀況了。」
他……居然在責怪自己嗎?
也許是他那抹苦笑打動了她,她開始相信他了。「將軍真的……真的不會打弱柳?」
「我在戰場上殺敵,也會懲罰歹徒惡吏,但是我這輩子從未曾對任何女人動過一根手指頭。」慕容勿離的神情非常嚴肅,聲音也非常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