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但選擇了全盤接受,甚至愛上了他那種惡劣卻坦誠的個性。
雖然會難過、會覺得遺憾,不過,她仍想把他完整的保留在心里,無論是他完美的外表,不完美的個性,坦誠到令人啼笑皆非的舉止,率直到教人難堪到極點的言行,或是氣憤的事、驚訝的事、爆笑的事,還有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表情,這些她所愛的一切,她都要一點一滴毫不遺漏的保存在記憶中。
愛上他,將會是她生命中最完美的痕跡!
同樣的,她希望他也能記得她,希望自己也能在他生命中留下一點點痕跡,不需要愛她,不需要想念她,只要記得就好,這樣她就能繼續往前走了。
見冉櫻沉默不語,千子以為她默認了。「還是原來那個嗎?」
「嗄?」冉櫻一驚回神。「啊!不是,是另外一個。」
「欸?又換了?這次幾歲?」
「快五十歲了。」
「天哪!」
「聘金一個比一個高,理所當然歲數也要一個比一個大,這是很正常的嘛!」冉櫻苦笑。「麻煩的是,也一回比一回更難回避了。」
「咦?為什麼?你已經成年了,她們不能再以監護權來控制你了呀!」千子大聲道。「你不想和那個人結婚,就拒絕呀!」
「我拒絕了呀!但是,這回她們瞞著我連結納九品(聘禮)都收了,所以我也瞞著她們把九品送回去,而且很清楚的告訴對方,我不同意!」
「哦!所以她們要找你算帳?」千子了解地說。
「不但如此,還要我親自再去告訴對方說我改變主意同意這件婚事了。」
「啊咧∼∼強迫中獎啊?」
「就是說啊!」冉櫻嘟著嘴。「要不是怕人家說話,而且,之前她們都不缺錢,搞不好我早就被嫁掉了。」
「太可怕了!不過……」千子沉吟道。「唔……我在想啊!說不定這正好是個契機喔!你看,剛好你也畢業了,她們則追在你後面逼你,你有沒有想過,干脆趁這個機會離開京都,避開她們展開你的新生活?」
契機?離開京都?
對喔!她怎麼沒想到這個辦法呀?冉櫻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沒錯,這的確是一個契機,一個讓她離開姨媽她們展開新生活的契機,也是一個讓她解決某個困擾的機會。
「說的也是。」雙眸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她拚命點腦袋。「我要離開京都,盡快!」
「對啊!你不是還有什麼信托基金嗎?可以用了吧?所以說,就算暫時找不到工作,你的生活也應該沒問題才對,是吧?」
「沒錯、沒錯!」
「好,就這麼決定了。」千子起身。「那我們先去吃飽了,再來開始計畫吧!」
「你請客?」
「對。」
「那我要吃若狹屋的燒栗……」
「欸?你很貪心喔!」
「……有喜屋的蕎麥面……」
「喂!我說吃拉面的,不是嗎?」
「……虎屋饅頭……」
「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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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歲以前,冉櫻一家都住在台灣,搬到日本之後,每一年,冉櫻的父親也會帶一家三口回台灣度假,所以,冉櫻對台灣並不是很陌生,甚至她那一口略帶閩南口音的國語還會讓人家誤以為她是個台灣在地人。
三天後,她已經在南港租了一間滿干淨的小套房,一安定下來,她立刻去買報紙來準備找工作。
也許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吧!當她一翻開報紙人事欄,頭一眼見到的竟然是英亞公司的英、日、德語翻譯人員招募廣告。
鄒文喬正是英亞公司的總經理。
當然,她的筆試成績是最好的,口試更沒問題,資歷絕佳,因為居酒屋女侍最擅長的就是招呼客人,而且,她念的是語文系,所以英文也不賴,就這樣,她當場就被錄取了,連等待通知都不需要,八月就可以開始上班了。
或許每個人都會嘲笑她這無異是花痴的行為,居然從日本追一個男人追到了台灣,只有爸爸媽媽會說這樣真羅曼蒂克,但是,他們都不在了。
無論如何,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麼,只知道,她不想就這樣消失在他的生命中,至少也要在他的生命軌道上留下一點痕跡,讓他記得在他的一生中,曾經有過一個這麼深愛他的女孩子,甚至只要偶爾記起她這個人。
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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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作兩個多月,冉櫻幾乎什麼都習慣了,只有一件事她習慣不了,那就是台灣人的工作態度。
日本人幾乎每天都在戰斗,日日加班、夜夜應酬。但台灣人卻總是懶懶散散的,上班懶散、工作懶散,但只要一下班,精神就來了。工作不是你推給我,就是我推給你,推到最後,都推到新進人員身上來了,美其名是訓練,行壓榨勞工之實,最後當大家精神飽滿的準備下班時,唯有她一個人準備加班。
她是牛啊?
瞪著滿桌待翻譯的文件,她簡直是傻了眼。
「明天就要喔!」副理一邊收拾,一邊吩咐。
還當她是速戰部隊!
「字寫漂亮一點。」
又要兼職書法家!
她在心里暗暗嘀咕著,滿眼羨慕地看著大家在打卡鐘前排隊等候時間到。突然,事務部辦公室門口人影一閃,兩個人四條長腿匆匆跨進來,冉櫻一看見前面那人,便不由自主地倒抽了口氣,整個人忙往電腦後縮。
雖然她躲在牆角後、盆栽後、垃圾桶後、同事背後、門後、文件後偷看過他很多次了,但從來沒有正面相遇過,這樣毫無預警的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也難怪會嚇得她差點把心都給吐出來了。
鄒文喬冷眼掃向下班隊伍,「我要個日文翻譯人員來幫忙!」
頃刻間,所有的翻譯小姐--無論是不是日文--全都跳到鄒文喬面前去了。下班算什麼,哈老總才重要!
除了冉櫻,她更往電腦後縮,正在考慮要不要躲到桌子底下去撿原子筆。
鄒文喬隨手挑了一個最漂亮的,「你,跟我走!」然後便轉身走出兩步,隨即又停了下來,疑惑地想了一下,又徐徐回過頭來,兩道銳利的視線仿佛箭矢一般朝冉櫻的桌子射過去。
好死不死的,冉櫻也恰好探出兩顆眼珠子偷看鄒文喬走了沒有,一下子,兩雙眼就狠狠地對上了,她驚喘一聲,忙又縮了回去,可是……
「冉櫻?你在這里做什麼?」鄒文喬大聲問,聲調里包含了無限的驚訝。
沒有回聲。
鄒文喬馬上走過去看向桌後。
沒有人!
困惑地雙層一皺,鄒文喬又彎下腰探向桌底,冉櫻果然躲在桌底下對著他尷尬地嘿嘿傻笑。
「冉櫻,你該死的究竟在這里做什麼?」他質問。
冉櫻無辜地舉起手中的筆。「撿筆?」
「我是說,你在台灣做什麼?」
「那個……」冉櫻搔搔腦袋。「我爸爸是台灣人呀!我為什麼不能來?」
「那你在我的公司做什麼?」
「我在找工作嘛!那你的公司正好在征翻譯人員,所以我就進來啦!」
鄒文喬又皺眉,隨即退後兩步。「出來!」
「好嘛!」冉櫻咕噥著爬出來,然後像個被抓到作弊的小學生一樣筆直地站在鄒文喬面前等待懲罰。
鄒文喬瞪了她半天,突然問︰「東京行洋會社的桓野社長你認識嗎?」
「桓野社長?」冉櫻訝異地眨了眨眼。「那個看起來很像摔角選手,講話喜歡拍桌子的桓野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