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該怎麼辦?」烏裴羅很自然地問起意見來了。「也讓我父王增派援兵過來嗎?」
墨勁竹略一思索。「不,目前這樣就夠了,但我們必須退回北口前的那片大草原去。」
「什麼?又退?」烏裴羅驚呼。「而且還一退就退到那兒?」
「沒錯,再退。」墨勁竹冷靜地頷首道。「在這兒地勢對我們不利,若是瓦剌兵馬比我們多的話,很容易就會被他們給包圍住了;可若是那片寬闊平坦的大草原,背有天山為靠,只要我們陣式得宜,他們的兵馬再多也圍不住我們,即使炮轟也不容易被擊中,那才是適宜駐守之地。只要我們死守住那片大草原,等時機一到,隨時可以把他們趕回老爺廟(畏兀兒與瓦剌的分界)對面去。」
「駐守?」烏裴羅滿面狐疑。「為什麼要駐守?」
「因為這一回他們必定會派遣兩三倍,甚至不只的兵馬過來,屆時,我們只能駐守,然後等待。」
「等待什麼?」
墨勁竹與沈君陶對視一眼,而後懷有深意地一笑。
「等待我的幫手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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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殺雞般的尖叫,嚇得剛褪下外衫,正待換一件長衫的墨勁竹踉蹌一步沖出氈房,迎面恰好接住滿臉驚恐之色的紫乃夜一頭逃進他懷里,撞得他退了好幾步,而她後方則是呆若木雞的烏裴羅,他一只手還舉在半空中作拍搭狀。
墨勁竹忙問︰「怎麼了?」
臉蛋埋在墨勁竹懷里,紫乃夜只敢拿手往後指著。「有……有人……」
墨勁竹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是烏裴羅王子呀!」
停了停,紫乃夜才猛然仰起詫異的嬌顏,「欸?是王兄?」隨即扭過頭去。「哎呀!真的是王兄耶!」
墨勁竹再嘆,「是啊!是妳王兄,瞧妳把他給嚇得。」他說著,邊替她把掉了一邊的面紗戴好。
小嘴兒一噘,「是他先嚇到人家的嘛!」紫乃夜不依地嬌嗔道。「人家老早就告訴過他,而且說過不只一次了,盡量不要踫我的嘛!如果真要踫,就得先警告我一聲啊!」
「警告?」墨勁竹更是啼笑皆非。「那我呢?為什麼我就不必?」
「人家早說過不怕你的嘛!」
「我要是在妳後頭,妳就不知道是我了呀!」
「知道!」紫乃夜得意地咧開一嘴笑。「只要是你,我都感覺得出來,你的那股子溫柔都會先淌進我心里,讓我知道是你,真的,百試不爽喔!」
溫柔?他很溫柔嗎?
嗯!也許是因為她太容易受驚了,所以他總是不知不覺的讓自己溫和一點,以免嚇到她。
「我信、我信!」墨勁竹瞧了烏裴羅一眼,真覺得有點同情他。「好吧!那妳現在該去跟妳王兄道個歉吧?妳真的嚇著他了。」
「哦!」
不過那一頭,「好心好意」的沈君陶已經先行在那兒給予「良心的建議」了。
「……瞧我,我都嘛先量好距離,整整十步遠時就會停下來,先吆喝一下公主,讓她知道我是人不是鬼,之後再慢之又慢的接近她,記得喔!臉上一定要掛滿燦爛的笑容,表示我們這邊一點惡意也沒有。
「然後,在相距三步遠時再止步,看看公主有沒有殺雞宰羊的先兆。若是沒有,你還可以再進一步,若是有,你最好趕緊退到原位。最重要的是,你絕對不能踫到公主,要是不小心踫著了,麻煩你立刻砍了那只手,免得它以後再犯……」
「你在胡扯些什麼呀?」遠遠的,墨勁竹就听到沈君陶在那邊妖言惑眾了。「太閑了是不是你?該做的事呢?」
「早辦好啦!大爺,二爺閑閑沒事干在家捧女圭女圭,四姑爺也辦完案回京了,左林和右保日日盼君早歸呢!」沈君陶依舊是滿滿的笑容。
「碎嘴!」墨勁竹笑罵。「那就是三個?」
「是三個,大爺。」沈君陶的笑容倏地轉為諂媚之顏。「那麼,大爺,屬下能不能上天山去采幾顆雪蓮子(注1)呢?」
墨勁竹搖搖頭嘆了口氣。「去吧!不過頂多半天。」
沈君陶聞言,不禁大喜過望。就知道大爺好講話!「夠了,大爺,屬下會多挖幾個來讓公主養養膽子。」語畢,一個倒翻,幾個起落,他已消失在眾人眼前了。
不遠處,正朝這兒走來的阿部娜看了驚奇不已。「怎麼他也會飛?」
僅著內衫的墨勁竹忙俯首在紫乃夜耳邊低語,「我進去加件外袍,馬上出來。」
紫乃夜頷首,看著他進氈房里去後,她才轉向烏裴羅道歉。
「王兄,對不起啊!罷剛我不是故意嚇你的,我是被你嚇到,所以才叫得那麼大聲的。」
烏裴羅苦笑。「不打緊,是我不好,而且我也已經習慣了。」其實,他是看紫乃夜似乎一點也不怕墨勁竹,所以有意試試他是不是也能有「特殊待遇」,結果卻讓自己顯得很難堪。
罷來到他們身邊的阿部娜先朝氈房瞄了一眼,才對烏裴羅說︰「王兄,瑪哈它王子又在那邊鬼叫鬼叫了,你去應付一下吧!要是我去的話,肯定非先揍他一頓不可!」
就在烏裴羅離去的同時,墨勁竹也出來了。
「咦?烏裴羅王子要上哪兒去?」
「他去瞧瞧瑪哈它王子。」回答的是紫乃夜。
「這樣……嗯!」墨勁竹忽地牽起紫乃夜的柔荑隨在烏裴羅後頭。「那我們也跟去看看好了。」
「去看他干什麼呀?」抗議的人是跟在一旁的阿部娜。「他不是罵就是吼,有什麼好看的?」
「套消息。」墨勁竹簡單的回道。
阿部娜還想抗議,紫乃夜卻先問了。
「朵兒坎呢?他傷得怎麼樣?」
聳聳肩,「往回送了,而且……」阿部娜有意無意地朝墨勁竹瞥去一眼。「我已經和他解除婚約了。」
這話不曉得是說給誰听的?
「為什麼?」紫乃夜驚訝地問。
阿部娜不屑地從鼻子里哼了哼。「他配不上我!」
包詫異了。「可是他是妳自己中意的呀!」
「我自己中意的又怎樣?」阿部娜兩只美眸又瞟向墨勁竹那邊,可恨的是,墨勁竹卻仍然看都不看她一眼。「什麼畏兀兒第一勇士啊!謗本是蒙來的嘛!隨隨便便打場仗,他就傷得七零八落的,那副壯魁的身架子骨都是長假的嗎?我中意的是英雄,可不是軟弱的綿羊!」
「但是……」
「拜托,妳別再蛋呀卵呀的了!」阿部娜不耐煩了。「那是我的事,不用妳管,可以了吧?」
紫乃夜小嘴兒蠕動了幾下,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墨勁竹這才斜過眼來看了一下,可看的是紫乃夜,而不是阿部娜。
「你說對吧!墨公子?」阿部娜連忙抓緊機會搶來他的注意力。「男人就要像你這般才像個英雄,對吧?」
「這話在下可不敢苟同,」墨勁竹依舊直視著前方。「這世上多的是英雄,只不過,有的是擺在眾人面前,大部分卻都隱身在幕後。幕前的是英雄,幕後的也是英雄,傷得七零八落的朵兒坎更是個英雄,如果不是許許多多像他那種舍生忘死,護衛家園的人站在最前方,畏兀兒族人能安安穩穩地活到今天嗎?」
阿部娜一時語塞。
「沒有那些辛辛苦苦種莊稼的農夫,沒有那些辛辛苦苦牧牛羊的牧人,沒有那些辛辛苦苦伺候妳的人,阿部娜公主能有現在這種好日子過嗎?」
阿部娜臉色開始難看了。
「阿部娜公主,請不要看不起那些默默耕耘的人,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
墨勁竹說完,前方的烏裴羅倏地回過頭來深深看了他一眼,並且趕在阿部娜開口之前,招呼墨勁竹上前。「墨公子,來,我們一道走。」看得出來,他對墨勁竹的印象已然大大改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