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
「後來啊!左林從那個女人房里出來後,竟然又跑到那個什麼紅鳳的房里去,真是太可怕了!」
「唔嗯!」
「三哥,這樣不行啊!就算要靠她保護好了,可也不能任她如此猖狂呀!堂堂狀元御史大人的未婚妻居然到處和男人鬼混!這要是傳出去的話,你還要不要做人哪?」
「唔嗯!」
「所以說啊!三哥要不就管管她,要不就索性和她解除婚約。當年爹娘雖然沒來得及談成婚事,但小妹我還是很願意嫁給三哥你的。」
「唔嗯!」
「要是擔心安全的話,可以請官府派兵保護啊!可我還是覺得三哥最好是放棄報仇比較好,那根本是毫無希望的事,為什麼三哥要拿生命去冒那種無意義的險呢?」
「唔嗯!」
「總而言之,現在三哥已經是個堂堂的狀元,又是巡按御史,所以,小妹強烈的建議三哥……呃!」
說得正暢快,還比手畫腳的施若梅驀地噎住,兩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一臉的不知所措,雙眸卻躲不開水仙那對揶揄的眼神,後者正雙手環胸地倚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繼續啊!請別在意我,我也听得很愉快呢!」
施若梅尷尬的放下手,再拉拉裙子、扯扯衣袖,繼而想到她根本沒必要如此心虛,是陽雁儒「允許」她進來的呀!于是,她深吸了口氣後,便把手親昵地搭在陽雁儒肩頭上,並傲然地抬起下巴。
「是……是三哥他叫我進來陪他的。」
「是嗎?」水仙慢條斯理地來到案前,甚至還敲了敲案頭。「我說公子爺啊!」
「唔嗯!」
「你知道你現在在干什麼嗎?」
「唔嗯!」
「听說有一只貓娶了一只老鼠做老婆哩!」
「唔嗯!」
「還有一只公狗生了一只牛喔!」
「唔嗯﹗」
水仙又氣又好笑地搖搖頭。
「公子爺,錦衣衛殺進來啦!」
「唔嗯!」
「龍懋德也來了,他說要砍你這個陽家漏網之魚的腦袋喔!」
「唔嗯!」
「我告訴他你準備乖乖的伸長脖子讓他砍,以後就一了百了沒煩沒惱了,開心吧?」
「唔嗯!」
水仙噗哧失笑,「你還真的活膩味兒了你!」說著,她伸長手去硬扳起他沉迷于狀紙上的臉。「公子爺!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陽雁儒有一剎那的迷惘,繼而愣了一下。
「咦?仙娘,妳什麼時候來的?」
「錯,你應該問我什麼時候出去,又什麼時候回來的。」
「咦?妳進來又出去,出去又進來過嗎?」陽雁儒更困惑了。
白眼一翻,「算了!」水仙無奈地道,然後伸出一根手指頭遙遙地指著他的肩膀上。「倒是那個……男女授受不親,這樣妥當嗎?」
「嘎?」陽雁儒狐疑地側眼一瞧,「啊!」旋即臉色大變地驚叫著跳開老遠,他逃跑時所刮起的旋風瞬間將案上的狀紙、資料等高高卷起,再緩緩飄落滿地。「施姑娘,這這這……于禮不合,請別陷雁儒于不義啊﹗」
怎麼……這樣?﹗
施若梅呆著一張嘴,手依然「搭」在原位,僵住了。
竊笑片刻後,「所以我說啊!」水仙幸災樂禍地斜睨著她。「要自重啊!施姑娘,甭讓公子爺以為妳在藏珍樓待太久,已經不懂得潔身自愛的意義了。」
臉色更難看了,「那妳呢?」施若梅狼狽地反擊。「妳不也是……」
「我是他的未婚妻!」水仙有力地強調她的身分。「況且,我們回京後就要成親了,我當然有權利照顧他、陪伴他﹗」
她說得順口溜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九成九只是想氣氣施若梅而已,可陽雁儒這廂卻已听得心中一片兵荒馬亂、人仰馬翻了。
奧?回京後就要成親了?
那……那……來得及準備嗎?這邊要準備納征大聘,那邊要準備嫁妝鋪房,還要擺桌請酒……啊啊啊!是不是應該先通知一下她的師父,也就是他的救命恩人?還有新房,新房也要布置……對了、對了,主婚人,還有主婚人,他這邊父母雙亡,怎麼辦?
天哪、天哪,來得及嗎?
「可是……可是我和三哥打小就認識……」施若梅還在那邊掙扎。
「幼年無知,哪分男與女,可及長便要知禮,否則便與禽獸無異了。」她斜過眼去。「對吧!鮑子爺?」嘿嘿嘿!鮑子爺那一套用在這種時候還真的滿管用的呢!
「對!對!對!」陽雁儒嘉許地連連頷首。太好了,她果然有听進耳去。
「因此呢……」水仙肅手一擺。「請回吧!施姑娘。」
可施若梅實在不甘心,哀怨委屈的眼神馬上投向陽雁儒那邊去央求,沒想到陽雁儒卻只顧到禮不禮。
「對,施姑娘,如果妳真有事,可以轉托仙娘來告訴我,仙娘她人很好,一定會幫忙的!」
施若梅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眼,隨即猛一跺腳忿然的轉身出去了。陽雁儒這才松了口氣蹲下去撿拾狀紙與資料,水仙也彎身幫忙。
「找我有事嗎,仙娘?」
「沒什麼,只是想問問你,這兒近豐城,你要不要回邵家去看看?」
「不用了,在尚未將龍懋德定罪之前,我不想連累到他們。」
「說得也是。不過你放心,上回踫上姊夫時,我就有跟他提過了,他說他會教人注意著!邵家要是出問題,馬上會通知我們。」
「謝謝,妳總是那麼謹慎,饒兄也是那麼熱心。」
兩人一塊兒起身,水仙將手上的資料交給陽雁儒。
「怎麼樣,有結果嗎?」
「嗯!我是有個臆測……」
無心之過
玉階生白露,
夜久侵羅襪,
卻下水晶簾,
玲瓏望秋月——
李白.玉階怨
水仙絕對沒有想到一句「無心」之言,居然會惹來那麼大的麻煩。
話說在陽雁儒仔仔細細、反反復覆地檢視過那件案子的經過,再詳詳細細地審問過犯人和相關人士,又請托左林和紅鳳去為他搜尋一些資料後,他終于把這件看起來毫無半絲破綻的案子給翻過來了,而結果就如他所臆測的那般令人心酸。
十三歲的兒子因為要保護母親免受喝醉酒的鄰人騷擾,一時錯手殺死了人,而母親為了要保護兒子的未來前途,甘願擔起罪責。自然,兒子抵死不肯,但是母親以死相逼,兒子只好含淚按照母親的話去做。
這件案子陽雁儒判定那個兒子是自衛殺人,但畢竟是殺人,因此判處十年勞役,可卻是在縣太爺身邊服勞役,並由師爺帶著他學習,等于是變相的給予他一個營造前途的機會。
案子終結,按照往例,他們隔天就要往下一個地點前進了。這天晚上,難得的、陽雁儒主動跑去敲水仙的房門,問了她一句害她顛僕一步差點跌倒的問題。
「仙娘,妳說我們回京後就要成親了,那我們是不是應該修書叫府里的總管先做準備?」
咦咦咦咦咦咦?回京後就要成親了?
誰說的?
……啊,她說的!
天哪!他當真了嗎?
哎呀呀呀!真是個白痴,這種話他都當真,沒看出她根本是隨便說說,只是想氣氣那個厚臉皮的女人而已嗎?
真是笨蛋哪!
那現在怎ど辦?告訴他他會錯意了嗎?
應該是如此,可是一瞧見他那雙充滿期待,又有點忐忑的眼神,不知怎地,她就說不出那種話來了!
好吧!反正她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嫁給他也未嘗不可,還可以省下將來向師父解釋交代的口水。
唉——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不用了。」
陽雁儒的臉色瞬間沉黯了下去。「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