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修斯輕眨兩下眼。「嗯!被了、夠了,夠……咳咳、做妳媽媽了!」語畢,不待安亞發火,他便自顧自的哈哈大笑起來了。
神官一見,不由得既驚訝,又感動萬分地濕了眼眶,並喃喃道︰「沒想到……沒想到他也能笑得如此開心!前幾回遠遠的听見他的笑聲,我還以為是我听錯了,原來是真的!不是別人的笑聲,也不是空空洞洞的笑聲,而是貨真價實愉快的笑聲,真是……我死而無憾了!」
「別急著流汗,神官,只要我在這兒一天,你就有得流汗了!」安亞則咬牙切齒地說。「每次他嘲弄我的時候,就會特別開心,我看他是有點變態了。」
「嘲弄妳?」拭著眼楮,神官奇怪地瞄了一下狄修斯。「他為什麼要嘲弄妳?又有什麼好嘲弄妳的?」
安亞沒有回答,卻抬眼望住了神官,眼神納悶。「真奇怪,神官,你並不是很高呀!為什麼他會那麼高呢?」
「是他父親,他父親很高。」
「是喔!」安亞的小嘴兒立刻不滿地噘了起來。「那又如何?也不是說那樣他就有權利嘲笑我的身高吧?」
「啊?身高啊……嗯嗯……」
神官模著下巴上下打量她兩眼,隨即移開眼。安亞發誓,她有看到他在偷笑,心頭不由得更是火大!
「什麼嗯嗯啊啊的,神官啊!你多少也該教他一點禮貌吧?看他都那麼大了,居然還……咦?啊!等等、等等!」眼角一瞟,安亞突然喊住不知何時逛到車後的狄修斯。「你想干什麼?」
「我?」狄修斯看看放在車尾的好幾串香蕉,再瞧瞧自己剛隨手模來的一根香蕉,然後舉起來給她看。「吃香蕉啊!」
「你真要吃香蕉?」安亞連忙趕過去。「好,剝皮後再吃!」
「不要,太麻煩了!」狄修斯斷然拒絕。
「那我幫你剝。」
「不要!還是太麻煩了。」
「我幫你剝又不是叫你自己剝,怎麼會麻煩?」
「就是太麻煩了!」
「你這只豬!」安亞忍不住破口大罵。「什麼太麻煩了?剝個香蕉皮會死啊?給我剝!不剝不準吃!」
「我才不剝!」狄修斯也好像跟她拗上了。「而且我一定要吃!」說著,手一抬就把香蕉往嘴里塞。
一聲不吭地,安亞立刻搶過來,三兩下剝完皮,再兩三口把整根香蕉都塞進嘴里,然後把香蕉皮扔還給他。
「唔嗚唔唔嗚唔?唔!唔唔嗚唔!」(你這麼想吃皮?好!皮給你吃!)
在安亞拚命把香蕉往口里塞時,狄修斯便已愕然的睜大了眼,這會兒更是不可思議地瞪圓了雙眸。可是,不過眨眼工夫後,他便突然彎腰捧月復大笑了起來,一根顫抖的手指頭還拚命指著安亞那張臉,那張雙頰脹得胖鼓鼓的臉,再加上那兩顆氣得圓溜溜的眼楮,真的像極了某種小動物,那種在樹上跳來跳去的小動物。
「松……松鼠!松鼠!哇哈哈哈!真的……真的好像松鼠啊!」
「唔嗚嗚唔唔,唔唔嗚唔!唔嗚唔唔嗚唔唔嗚唔唔!」(你這個混蛋,還敢笑我?還不快給我把皮給吃了!)
「啊炳哈哈哈……」
「唔嗚唔!」(你還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
狄修斯已經笑得跪倒在地上了,安亞只好換個對象抱怨。
「唔唔呃,唔……」(神官啊!你……)
沒想到才剛起個頭,神官就驟然回過身去噗哧一聲,就連拉達也忍俊不住,安亞那張臉頓時懊惱地皺成一團。
「哇!哇!兔子、兔子,你看她那張臉,她又變成兔子了!哇哈哈哈!她又變成兔子了!」于是,狄修斯再次笑翻了。
這個家伙!
哼!早晚有一天,她會整得連他自己都不認得自己!
第四章
風兒輕輕地吹,時光在靜靜的風中悄悄流逝,春天的奏鳴曲早已落下最後一顆音符,隨後而至的夏日交響曲熱情地喚起大地的生命力,在綠野間繪染上一片艷麗動人的色彩。
一朵朵笑吟吟的向日葵在艷陽下迎風搖曳,一只只毛茸茸的羊兒在草原間悠閑地咀嚼著草梗,一顆顆飽滿的麥禾在黃澄澄的田野間驕傲地展示它們的身材,農夫和牧羊人們的臉上洋溢著跳躍奔放的生氣。
今年又會是豐收的一年,他們都知道。
只要有和平的日子,再艱辛的生活他們都不怕,畢竟,有耕耘就會有收獲,只要有希望,即使再苦都熬得過去。這就是為什麼黑魔王的高壓統治雖然恐怖,他們卻從來沒想過要反抗的最主要原因,因為,只要不反抗,黑魔王就會確保他們和平的日子。
「啊!狽,有一只狗從那邊飛過去了!」
「是、是、是!有一只狗從那邊飛過去了。牠怎麼飛呀?」
「牠這樣、這樣飛,又那樣、那樣飛,然後……」
「好,好,好!牠真的很會飛不是嗎?但是,你千萬不要給我亂飛喔!傍我好好的站在那里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飛就夠了,不要又讓我找不到人了。」
就像在騙小孩似的,坐在樹蔭下的安亞,一邊哄著一手抱著賽利、一手指著天空的狄修斯,一邊忙著縫綴衣服。
狄修斯一定是偷偷跑去躺在地上打滾了,否則,他的衣服不會這麼容易破!
她暗忖著抬起頭來瞄了狄修斯一下,他又在那邊──就在大太陽底下──伸著手指頭比過來比過去了,她聳聳肩,又垂下腦袋繼續縫補。
好吧!至少他現在除了這樣那樣飛之外,也很少發呆了,大概是因為她纏得夠緊吧!她不僅在神官的授意下搬到大屋里來住──因為狄修斯常常會在半夜溜出去發呆,還天天盯著他學習如何過正常人的生活,並忙著和他那種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習性對戰──難怪有些僕人會認為他確實是瘋了。
這樣的日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忙碌啊!也許她應該要求加薪才對。
「啊!」
「這回又是什麼飛過去啦?」
「老鼠!有一只老鼠從那邊飛過去了!」
「真惡心,居然換老鼠了!」
「牠那樣、那樣飛,又這樣、這樣飛,然後……然後……然後……」狄修斯在空中比畫的手指頭突然停住了。
「老鼠在空中這樣那樣飛?還真是難以想像呢!」安亞咕噥著打上結、咬斷線。
臉上的神情逐漸從白痴般的純真恢復正常,狄修斯慢慢放下手、放下賽利,並徐徐轉向安亞。
「下次能不能找點高雅或可愛一點的東西飛給我看啊?」安亞繼續嘟嘟嚷嚷的,邊翻動衣服尋找其他需要縫補的地方。「譬如天鵝啊!貓咪什麼的?」
眸中倏地閃過一絲戲謔之色,狄修斯悄悄地泛起一抹笑意。
「啊!」
「哇!又來了,這次怎麼飛得這麼快啊?」
「安亞,有一只安亞從這邊飛過來了!」
「哦!這次是……咦?」安亞愕然地抬起眼,赫然發現狄修斯正笑咪咪地注視著她,賽利則早已跑得不見豬影了,她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還一打咧!好玩喔?」
狄修斯愉快的笑了,同時緩步走過來在她前面的草地上坐下,下巴靠在曲起的膝蓋上,一手無聊地拔起一根草梗輕咬在嘴里。
「安亞……」
「干嘛?」早已習慣狄修斯那種莫名其妙突然發作,這邊飛那邊飛了半天後,又莫名其妙突然恢復的公式化模式了,安亞連多看他一眼也懶,兀自低頭審視另外一個很明顯是被尖物勾破的裂口,納悶他究竟是如何弄破這種地方的?
難道他不怕傷了自己的寶貝「蛋」嗎?
「妳為什麼肯這麼用心的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