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雙永遠眯住貪婪狡詐光芒的眼楮也在瞬間瞠大,而且死死地瞪著那個身材頎長的年輕人的背影。
「不……不是二十萬兩嗎?」他連聲音都在發抖。
「那是一個月前的價,」年輕人瀟灑地散開折扇,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煽著,潔白絹面上那兩只栩栩如生的鳳凰好似欲振翅飛去了。「現在是四十萬兩了,一句話,要不要隨你。」同時,那兩道明亮卻輕蔑的視線亦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已身所處的這棟高大華麗的廳堂。
油光水滑的白雲石地上鋪設著金光閃閃的錦氈,至少有雙人高的廳頂上方懸掛著十八盞金紗大宮燈,黑亮鑒人的酸枝太師椅桌,價值連城的巨幅翡翠玉屏風,加上那個市儈主人,這一切就只代表了兩個字——財富。
「你你你……你這是趁火打劫、漫天起價!」大肥豬氣急敗壞地叫道。
年輕人緩緩的轉過身來,「是又怎麼樣?」他冷冷地說。「你還是可以拒絕呀!反正……」嘲諷的眼神溜了周圍一圈。「這種地方你多的是,只不過被淹去了半數而已;你的鋪子更多,雖然最賺錢的幾家全被淹了,不過沒關系,反正尚有三分之二好好的沒事,你還可以再賺回來,對吧?」停了停,他幸災樂禍似的再加了一句,「只要大水不再繼續淹光你家的鋪子就行了。」
他越說,大肥豬的臉色就越綠,渾身的肥肉也顫抖得更厲害,到最後甚至開始喘息了起來。
「那……那……三……三十萬兩吧!」大肥豬啞著嗓音央求道。
咧一聲收了折扇,「五十萬兩!」年輕人若無其事地又提高了價碼。
一口氣險些噎住,「五……五十萬?怎……怎麼又又又……又變成五……五十萬兩了?」大肥豬臉色死灰,結結巴巴地幾乎說不成話了。
「因為我高興!」年輕人傲慢地說。「六十萬兩!」
差點昏倒!
大肥豬那張圓臉頓時扯歪了,「你你你你你……」一根肥肥的手指頭顫巍巍地指著年輕人,已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
折扇虛指了指大肥豬,「再說就七十萬兩羅!」年輕人似笑非笑地提醒。
噎了一聲,大肥豬的心髒險些罷工!可這一嚇,卻立刻把他被氣跑的魂兒全都給驚嚇回來了,他忙道︰「好好好,六十萬兩就六十萬兩,別再加價了,天哪!千萬別再加價了,你這可是在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呀!」
年輕人莞爾,眼光卻仍是那般冰冷。「早答應不就成了!」
大肥豬怨恨地瞟他一眼。「難道你就只想著賺取大把銀兩,卻不曾想過要幫幫那些受苦受難的老百姓嗎?」他咬牙切齒地說。
「受苦受難的老百姓?」眸中倏地掠過一抹恨意,年輕人的語氣突地轉為冷冽。「只要我自己活得好好的,他人是死是活、是痛苦或受折磨,又與我何干?何況,你也沒有資格說我!不是嗎?若不是為了你自己,你會肯花這麼大的代價請我來嗎?」
大肥豬窒了窒。「我……我……」
年輕人哼了哼。「好了,不用再羅唆那些有的沒有的了,既然你這邊答應了,那我該去工作了,這種事還是越早解決越好。」語畢,他就?身出了廳堂。
死盯著年輕人的背影,大肥豬的眼神依然怨恨無比,神情卻泄氣得很。
六十萬兩!天哪!不是六顆小石子,而是白花花的六十萬兩耶!
真想賴帳!
可這種卑鄙的想法也只敢擱在心里頭偷偷過過干癮而已,這位當今道界中最厲害的年輕術士可是誰也惹不起的,他不但毅力、膽色過人,思維審慎遠慮、機巧靈敏,而且,一身的法術更是精湛深厚到不要說那些高僧大師都怕了他,就連修為百年以上的道長術師都不敢輕忽他,唯恐一個不小心惹惱了他,只怕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奇怪的是,他既不是授的道士,也非皈依的居士,甚至連教授他學問法術的師父也沒有,只是莫名其妙的在十歲那年,他就突然間什麼都懂了,無論是照見一切真空無相之慧眼,或者是招鬼神、捉妖除魔的符法術,與足以和兩千年虎妖相抗衡的法力,全都僅是在一夜之間就得到了。
而更教人難以理解的是,那個得天眷寵的混蛋小子明明看起來一副靈逸出塵的模樣,心性卻又為何如此這般的冷酷無情呢?
☆☆☆
黃河從潼關附近折向東流,又進入一個峽谷,三門峽就在此峽谷的中間,是黃河最險峻的峽谷河道之一,兩岸陡峭,相距僅二百五十公尺。
峽口河上有兩座大石島,北名神門島,南名鬼門島。兩島把河水分成三股,像為黃河開了三座大門,從北而南稱為人門、神門和鬼門,三門峽因此而得名。
而三門中以神門最深、鬼門最險、人門最淺,此時,在細如銀絲般的綿雨中,右岸峽谷的最頂方,有道修長的人影悄然佇立,蹙眉凝視著那最險的鬼門。
「該死,鬼門已經出現裂縫了,難怪會溜出那麼多瘴鬼瘟神,這下子,後續工作可是沒完沒了的了。呿!又得做白工了,那可是……」話未畢,他似有所覺地驀然回首,「咦?怎麼又是她們?」隨即退後幾步轉到一株蒼勁的松樹後,倏忽消失不見了。
頃刻間,那位嬌憨純真的七公主和小侍女翠兒也隨後出現了。同樣的,兩人一到,就凝神仔細地端詳鬼門。
「老天!七公主,鬼門快破了耶!」翠兒吃驚道。「您瞧,好大的裂縫喔!」
「哇!真的耶!好大好大的裂縫喔!」七公主兩顆眼珠子睜得大大的,表面上看起來是擔憂,可語氣听起來卻有九成是興奮,是那種「好有趣、好好玩喔」的興奮。「奇怪,西二太子呢?他怎麼還沒出現呢?難道這不是該他處理的嗎?」
「西二太子?」翠兒不屑地哼了哼。「那個家伙總是分不清正事和閑事,這會兒肯定又不知跑到哪里去鬼混了,說不定早就忘了這事兒呢!」
「咦?你是說西二太子嗎?」七公主愣愣地問。
翠兒頓時白眼一翻。
天哪!苞公主講話真的很累耶!
「廢話,咱們現在不正是在說他嗎?」她受不了地忿忿道︰「西二太子那人最不可靠了,可他偏偏愛出風頭,現在可好,瘟鬼都溜出來了,他還沒見個影兒,到時候要是讓瘟神有借口來湊熱鬧,看他怎ど收拾。」
「可……」七公主吶吶地開口,「那相柳(九首人面蛇)沒他們宮里的收妖瓶就收伏不了啊!不讓他辦要讓誰辦?」
「那就讓大太子負責嘛!」翠兒說︰「那二太子讓他吃喝玩樂是一級棒,可教他干正事的話,就沒啥好冀望的了,這不都是公主自已告訴翠兒的嗎?怎麼現在還來問我?」
「是嗎?」七公主偏著腦袋,頗為困擾地想了一下。「我好象不太記得了耶!」
翠兒不覺沉默了好一會兒,繼而放軟了語氣柔聲安撫道︰「不記得就算了,公主,反正那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反正她總會慢慢想起來的……吧?
「可是真的很奇怪耶!」七公主迷惑地抓抓耳後。「我好象忘了好多好多事,不管怎ど想都想不起來呢!」
「因為您大病了一場,公主,」說著,翠兒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心虛地回避開公主那雙單純信任的大眼楮。「一個多月前您大病了一場,因為那場病而忘記一些事也是……呃!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