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人已經是她的丈夫了!
如果當初她願意為傅子嘉守清(未婚妻跑到夫家去為死去的未婚夫守貞),甚至為他守孝個一年半載也行,這樣她就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她實在很後悔,她愛的人是傅子嘉,也只有傅子嘉能夠帶給她幸福,可是她卻自己把機會拋棄了!
現在她該怎麼辦?
守在這個無法讓她得到幸福的男人身邊,痛苦的度過下半輩子嗎?
或者……
她應該找個人商量一下?
開封城西的順天門外街北有座金明池,平時是皇帝與達官顯貴巡游之所,所以是禁止人們隨意出入的,只有在三月一日起到四月八日,這一個多月里是開放任人觀賞的,因為皇帝要在此親自校閱水軍的演習和舉行各種慶典活動。
在這個淡淡的三月天里,春光浪漫、錦繡處處,百花開放、爛漫如雲,雖然是有風有雨的日子,可金明池的游人依然日日川流不息。
特別是金明池、瓊林苑、宴殿、射殿、寶津樓、臨水殿左進,是各種活動的重心,自然雲集了各項買賣營業、賭博雜耍等,搭帳篷、結花彩,景象熱鬧非凡。
于是,這日里,傅正國夫婦帶著兩對兒子和新婦(宋時媳婦不論年限,一律稱作新婦),還有小女兒也來湊熱鬧了。
在臨水殿往西去數百步有座仙橋,橋的南北長約數百步,遠看過去如天上飛虹跨越湖面一般,而橋頭有五座殿亭恰巧位在池子的中心處,四周則是磚砌成的亭殿,橋上與殿亭的上下走廊中則排滿了各種買賣。就在其中一座殿亭里,傅家三對夫妻各據一方地遠眺金明池四周的景物。
可不到片刻,紫瑚就被傅子香硬拉著陪她去買首飾了,說穿了,就是她買首飾時需要有人幫她付銀子就是了。
暗子嘉無奈地轉回去靠著亭欄,同時露出有趣的笑容。傅子香從未主動接近過彩鳳,甚至連話也沒說上幾回,傅子香私底下曾經向他招供,說她覺得跟彩鳳在一起太累了,所以不太喜歡和彩鳳在一塊兒。
然而,紫瑚才來到傅家沒多少日子,傅子香閑閑沒事就會來纏著紫瑚,而且非常不識相,明明他和紫瑚正在親親我我、你儂我儂,傅子香就是有本事突然冒出來,又突然消失,還順手把紫瑚也給拐跑了。
也許他應該建議爹娘早點把小妹給嫁出去吧?
「喲!原來傅二都使也來啦!」(對各種官名,宋人往往壓縮成兩字相稱,如節度使就通稱節使,如岳飛當時人一般稱他為「岳節使」。唐宋另一個習俗是人們可以排行相稱,如韓世忠排行第五,人稱「韓五」。)
從那譏誚的語氣聲調,傅子嘉一听就猜到是誰了。他不自覺的深深嘆了一口氣,而後慢慢回過身來,果然是盧禾天滿臉不以為然地佇立在他跟前,而站在盧禾天左肩後的人則是井彩鳳,後者正以無限幽怨的眼光瞅著他。
暗子嘉差點受不了的翻白眼。是她自己願意改嫁給別人的不是嗎?現在又用那種眼光看他做什麼?難道她以為他還是那個得隨時隨地小心翼翼伺候她的未婚夫嗎?或者,她自認為有資格里外通吃?
不曉得他如果開口直言,請她把那種視線移個九十度會不會太失禮了?
「真巧,盧都使和盧夫人也來了。」傅子嘉無奈地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招呼道。
「是啊!真巧不是嗎?」說著,盧禾天很夸張的東張西望了一下。「奇怪,听說傅二都使已經娶了一位亡妻和妾室,怎麼如今卻只有傅大人一個人在這兒呢?難不成你那妾室被你的亡妻招去喝茶閑聊了?」
暗子嘉很奇怪地注視他半晌。
「紫瑚和子香去買首飾了。」他實在不明白,盧禾天已經娶到彩鳳了不是嗎?到底還要他怎麼樣?難不成真要他辭官退隱?還是希望他再去鬼門關轉一圈?要不大家干脆擺明了單挑一場算了!
「買首飾?向這種攤販買首飾?」盧禾天輕蔑地斜睨著他。「你們不是這麼寒酸的吧?你不是加薪又賜邑了嗎?應該到潘樓街的界身巷去買!那兒的珠寶首飾才是上等貨,知道嗎?」
暗子嘉聳聳肩。「無所謂,子香又不貪心,紫瑚也不愛戴首飾,除了我給她買的一對珍珠耳環外,就連我娘給她的首飾她都不戴,總是說戴那些太累贅了。」
盧禾天哼了哼。「我看,是你給她的首飾太寒酸,讓她不好意思戴出來吧?」他轉眼瞄了一下井彩鳳。「瞧瞧我給彩鳳買的首飾,樣樣都要百兩以上,這種首飾來配她才合適,對吧?」
暗子嘉心里明白盧禾天是在炫耀,所以,無視于井彩鳳哀怨的視線,他兀自配合著稱贊道︰「果然不同凡響,盧都使對少夫人的心意也由此可知了!」這樣應該可以了吧?還是要再多講兩句肉麻話才夠?
「那是當然,能娶到京師第一才女,我自然要小心呵護著,」盧禾天得意洋洋地說︰「這樣說起來,你那個妾室隨便買兩樣給她就行了,听說她也不是什麼官家大戶出身,能有個便宜的首飾戴戴就應該很滿足了才對,是吧?」
暗子嘉但笑無語,心里卻直嘆氣,天啊!饒了我吧!這個人怎麼如此幼稚呢?
「而且,你知道彩鳳很挑食的吧?」盧禾天又說︰「所以,我每天都親自監督廚房開菜單,每餐都配合天時氣候做出她最愛吃的精致菜肴。告訴你,像她如此優雅的女人,就需要如此小心的對待,明白吧?」
「是、是、是!」傅子嘉虛應著。哦!他快昏了!
「特別是她的體質皮膚都很縴弱,所以,她的服飾布料都……」
來人啊!有沒有耳塞子給我一副?
暗子嘉真想轉身落跑!怎麼打仗時,盧禾天就不使出這一招來嚇跑遼軍呢?哦!對了,言語不通喔!
「……我都很體貼的挑在她心情最好的時候,讓她彈琴吟詩給我听,這是我日常生活中最大享受……」
哦!讓他死了吧!
暗子嘉偷偷的斜眼望著池面,正在考慮著要不要跳下去的時候……
「夫君、夫君,快!你快來吃吃看這個脆筋巴子……」隨著一連迭的呼喚,紫瑚飛快地跑了過來,一手抓著一個油紙包,一手捏著一塊脆筋巴子就往傅子嘉的嘴里塞。「哪!是不是你吃過最好吃的?」她舌忝著手指頭期待地瞅著他。「快嘛!是不是啦?」
後面的傅子香則抱著大包小包地跟了過來,她先挑了挑柳眉瞥了一眼盧禾天和井彩鳳,隨即把所有的油紙包全往傅子嘉懷里一放,她只拿回了一個小包包。
「哪!二哥,這些都是你愛吃的,紫瑚一直買個不停,真不知道她是要買給幾百人吃的。」
「亂講!」紫瑚抗議。「也有爹和娘,還有大哥和嫂子愛吃的啊!」說完,她又轉回去盯著傅子嘉。「怎麼樣?」
暗子嘉點點頭。「的確夠入味,又脆又有嚼勁,嗯!晚上又可以和爹喝兩杯了。」
「是吧、是吧!比滿香樓的還好吃吧?」紫瑚得意地笑著,同時把傅子嘉懷里那個最大的油紙包拿給傅子香。「這個菊花糖糕也好香,你拿給爹和娘,還有大哥和嫂子,看看他們要不要先填填肚子。」
「哦!我也要吃。」傅子香說著,立刻取出一塊來咬了一大口,同時往另外一邊走去。
暗子嘉則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懷里。「這些呢?」
「啊……怎麼那麼多啊?買的時候倒不覺得,那……」紫瑚兩眼一掃,隨即看上了一旁的矮墩子。「就先放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