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目光隨著老總的手勢移向會議室大門,一陣屏氣凝神後,交頭接耳的低談聲取代了原先的安靜。
是他?是那個電梯里的豬頭。他就是那傳得人聲鼎沸的新任業務經理,那她剛剛在電梯里的蠢樣豈不是……
姚薇薇不敢置信地看著從門口走向老總的人,看著他熟稔地和老總交談握手,然後轉身面對大家準備發表感言……不,是發表談話。
一瞬間,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她的詫異和他的自信形成強烈的對比。看透他眼底的笑意,她的本能猛然驚醒,對他展露練習許久的笑容。
不能示弱,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的驚愕,做業務的基本條件是面對任何場合仍然能處之泰然,保持微笑。
他揚起唇,開口道︰「各位,很高興加入『齊騰』這個大家庭,我相信和這里的俊男美女們一定能相處愉快。今天下午就由我作東,請大家喝下午茶,請各位務必賞光。」
語畢後,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連姚薇薇也被氣氛給帶動了,跟著大家一起鼓掌。
真是會講話,幸好她在公司待得久,大家的心還是會比較向著她的,空降部隊最大的弱勢就是在人際關系上很薄弱。
「好,那現在我們就重新分配業務部的工作和人員。」老總滿臉笑容地看著焦培倫簡單幾句話就輕易地收服人心。
他真是押對寶了,未來公司的業務肯定會蒸蒸日上。
※※※
真的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她不知那時發什麼神經,還一徑的點頭附和,並安慰那些同事,真是頭殼壞掉吃錯藥。
「薇薇,我不想跟他。」葉茱莉哭喪著臉跑來跟姚薇薇投訴。
「放心,我想他不會虧待你的,你就暫時先幫幫他,等他找到新的助理,我一定跟老總把你要回來。」姚薇薇安撫著葉茱莉。
這回老總把葉茱莉調給他當助理,真的讓她頗為驚訝,因為大家都知道葉茱莉依賴她依賴得緊。雖然她年紀比葉茱莉小,但常常是她在照顧葉茱莉。
「薇薇,你確定不找老總談談嗎?」在一旁的丘惟振也氣憤難平地道。
「惟振,我想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所以跟著我或跟著他都不會有影響,而且……」她用眼神示意著要他多照顧葉茱莉。
她知道丘惟振對葉茱莉的感情,所以才會在老總要葉茱莉當焦培倫的助理時,同時要求把丘惟振也一同調過去。
「我了解,可是……」丘惟振還想說些什麼。
「放心吧!惟振,這種情形不會持續太久的。」姚薇薇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她想等他找到新的業務和助理,建立自己的勢力後,他們就可以回到她這一組來。而且據她的觀察,他的行動力和野心還滿大的,所以這天的到來應該不會太久。
況且,現在他們還可以幫她探探風聲,所以把自己的愛將送上敵人的陣營又有何不可呢?
「茱莉,別難過了,如果真的不習慣,我馬上要求老總把你調回來,好嗎?」她好言相勸。
她相信如果茱莉真的不適應,那個藏鏡人也會自動把她送回來,或許根本就不必她開口。
「姚經理,謝謝你出借兩名愛將。」忽然,一道低沉渾厚的男聲插入了他們的對話。
「不客氣,大家以後都是同事,叫我薇薇就好了。」她大方地伸出手示好。
「那……薇薇,我就先請他們兩位帶我熟悉一下環境,有空再請你吃飯。」焦培倫也不客氣地握住她的手,直視她帶著防備的眼眸。
「也對,不過還是讓我請你吃飯,哪有讓新人請吃飯的道理,怎麼說也該是我這個地頭蛇作東才對。」喲……瞧他叫她的名字叫得還真理所當然,不過她還得要讓他了解強龍不壓地頭蛇的基本道理。
「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他也不推辭,立刻轉頭對其他兩位說道︰「惟振、茱莉,今後就請你們多幫忙了!現在可不可以陪我到處看看,我想盡快進入狀況。」
丘惟振和葉茱莉似被他低沈又富磁性的聲音所催眠,無視于姚薇薇的存在,立刻點頭應好。
姚薇薇瞠大雙眼,詫異地看著他們倆前一分鐘還氣憤難平,如今卻是一副陶陶然的模樣。
太過分了,竟然當著她的面迷惑她的愛將,真是差勁透了!
但,在職業的本能驅使下,她仍保持愉悅的嗓音。「那就麻煩你多照顧惟振和茱莉。」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
「薇薇,我阿母啦!」
「阿母,你怎麼有閑打電話給我?」姚薇薇一接起電話,听到來電的人是母親時,就猜到今天下午耳朵很癢的由來。
「這個禮拜六有閑回來吃飯?」
「這禮拜六要加班啦!」姚薇薇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謊。
吃飯?想也知道吃的是相親飯。
「啊嘸禮拜啦!禮拜總有閑?」姚母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最近較嘸閑,禮拜想要睡喀飽一點。等這一陣子,有閑了,我再找時間回去看你。」
「嘸閑?你待的是什麼公司?怎麼一天到晚嘸閑成這款?查某人不用那麼打拚,找個好ㄤ較實在啦!」姚母嘮嘮叨叨地念著這個唯一的女兒。
說起她的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不知怎麼的,這個女兒比那兩個兒子還要好強,凡事都要爭第一,頗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她這個做母親的不由得擔心,薇薇會不會嫁不出去,畢竟沒有男人會希望自己的老婆比他還能干。
「阿母……」姚薇薇無力地想阻止姚母高談闊論。
她知道,只要一談到這個話題,母親就會像個機關槍一樣,一定要掃射到她無力倒地才肯罷休。
「你別應嘴,查某人要靜靜听人說……」正如姚薇薇所預料的,姚母開始訓示她女人三從四德的大道理。
姚薇薇也不插嘴,默默的不說話,讓姚母發表她好查某人的言論。
在家中,母親說話是沒什麼地位的,所以也造成母親不愛發言的個性,但這個原則只要踫到她就徹底顛覆了。就因為家中極重權威的父親和兩個從小被沙文主義養大的哥哥,誰也不甩母親在說什麼、心里在想什麼,而母親唯一可以說教的對象就是她,所以她從小就是母親抒發情緒的唯一對象。
在父兄們的想法里,女人不算什麼。就算自己從小寶課比兩位哥哥好,得的獎狀比他們多,現在賺的錢更是超越他們,也都沒能提升她在家中的地位──只因她是個女人,終究還是要嫁人的。
原先家中的家事都是母親一人包辦,等她長大些,她也被迫加入為男人收拾善後的一分子。每回看到母親為父兄們做牛做馬,卻還要听那些不動手只動口的男人大小聲,她就很恨自己身為女兒身的事實。
不過,等她上來台北就學和工作後,她發現一件事︰只要肯努力,女人也可以闖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也許辛苦了點、也許累了點,卻可以不用再看男人的臉色過活。
因此她才會這麼的拚命,獨力在這以男人為主的業務領域上闖蕩,為的就是要闖出一番成績回去,讓家中的那些大男人知道,女人可以做的不只有在家中煮飯洗衣,一生就只為了嫁個老公而活,不是讓他們隨意地呼來喝去,沒有一點尊嚴。
思及母親將她的一生全奉獻給這個家,不時地埋怨自己的苦命,但還想以同樣的模式套用在她身上,她就替母親感到可悲。
她猜也知道這些相親的對象是怎麼樣的人,肯定是與父兄們同類型的沙文豬,她好不容易才擺月兌這個古老的宿命,還會笨笨的自個兒跳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