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那些小細節倒帶似的向前快轉,最後停格在某年夏天,他輕拂著她的秀發對她許下的諾言︰「不離不棄。」
一句情人般甜徹心肺的承諾。
床上的人兒幽幽地從睡夢中清醒,兒時的記憶在她夢境里倒帶重播一次,所有的情景都清晰地歷歷在目。
她長大了,知道什麼叫「不離不棄」。但這應該是專屬于情人間醉人的承諾啊,怎麼可以套用在他們身上?原來大蔚小學六年級時的中文程度也不算太好。
躡手躡腳地走向他的房間,輕推開門。雖然房里一片漆黑,但她可以明確地知道他不在這里,因為房內沒有她熟悉的氣味。」啪」的一聲打開了燈後,更佐證了她的推測。她一氣之下將家里全部的燈都打開,冀望他會在某個角落里出現,但整個家在強烈燈光的照耀下全然沒有他的蹤影,這下讓她更為氣惱。
小氣鬼,這樣就不理我了。
她潛意識里叛逆的因子驟然發芽。好,你們都反對我交男朋友,那我就交一個給你們看看,讓你們知道我的眼光並不差。
第五章
「大蔚,你怎麼又回來了?」盧正瀚剛要走出公司,就看到早巳下班的簡孟蔚走了進來。
簡孟蔚暗黑的幽瞳布滿了血絲,嘴角上掛著不知是笑還是哭的怪異表情,人像無主幽魂似的飄進了他的辦公室。
他和大蔚從小學時代就認識,當時大蔚不論走到哪兒,後頭總有琪琪的身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和琪琪之間的情愫,但他就是不肯承認。
這些年來,他看著兩人老是在玩愛情捉迷藏,看得都為他們提心吊膽,深怕一個不小心,兩人就錯過了彼此。前陣子兩人為了一束花鬧得不愉快,他當然也被波及到了。可是後來不是和好了嗎?那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琪琪又怎麼了?」和他朋友那麼多年,盧正瀚用想也知道他這副德行會是為了誰。
簡孟蔚無言地望著辦公桌,桌上早已收拾得一塵不染,從那光潔的表面上幾乎可以倒映出他困惑的表情。
「說吧!大蔚。」盧正瀚很有義氣地坐了下來,要幫他開津解惑,雖然這種任務一向不是他的專長,不過誰叫兩人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呢?
「她要跟那只猩猩出去看表演。」他簡明扼要地道出。
「而你反對無效。」兩人之前不愉快的原因他都知道,所以他直接點出大蔚心中的失落。
簡孟蔚雙手交握地撐在下巴上沉思,他真的需要好好地想想。
琪琪的心里到底有沒有他?他究竟佔著什麼樣的位置?該告訴她他蟄伏已久的感情嗎?她會接受嗎?若是她拒絕,兩人的關系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心中無數的疑問,衍生出更多的疑問。
「大蔚,听我說句話,很重要的,你仔細听。」盧正瀚突然正經八百地說。
簡孟蔚可有可無地睨了他一眼,不相信他會說什麼重要的事。
「琪琪從小就喜歡你。」如果可以,他真想拿他的頭來灌籃。這樣明顯的事實連旁人都可以清楚地感覺得到,怎麼他就不懂呢?
簡孟蔚蹙起劍眉,不解地問道︰「為什麼你和干媽說一樣的話?」
「因為這是事實啊!」盧正瀚翻了翻白眼,嘆口氣。
老天!大蔚平常洞悉敵人下一步計劃的腦袋到底跑哪去了?他真是受夠了他的深思熟慮,這樣慢炖細熬的愛情,琪琪會有沸騰的感覺才怪。
「是嗎?她總是把我當哥哥,完全感受不到我的情意,給我回應。」簡孟蔚苦思著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
他一心想等她長大,一直以為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的感情。在她身邊守護這麼多年,把她當珍寶般放在心上,濃烈的愛意總是不留心地就從他的指縫中流出,灌溉著她的心田,但在那畝田上卻從未長出一朵花、一根草來回應他的情。
「這樣說吧!你有沒有發現她叫我正瀚哥哥,卻叫你大蔚。」
簡孟蔚不悅地瞧著盧正瀚。這家伙明明知道他最討厭她用甜甜的嗓音喚他「正瀚哥哥」,每次听到都會讓他的雞皮疙瘩站起來為盧正瀚唱哀歌。
「那是因為她把我當哥哥,卻不把你當哥哥。在她小小的心思里,早就將她身邊的男生劃了界線,而我們是不同邊的。」
隱約听出他話中的涵義,簡孟蔚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盧正瀚有了他的鼓勵,馬上賣力地表演起獨角戲來,「仔細想想,有哪一個女人依賴男人依賴成這樣的,所有的吃喝拉撒睡都要你來張羅,也許她還不知道自己這樣夫妻般的依賴行為是為什麼,但她的潛意識卻背叛了她。」
听著他頭頭是道的分析,簡孟蔚如夢初醒,兩人這樣曖昧不清的狀況,不就是因為兩人心中都有著不願透露的曖昧情愫?
簡孟蔚無奈地低頭看著自己在辦公桌上的倒影,「我知道,在她心中,我是特別的,但每次我無意中露了腳,她就擺明把我當哥哥看。」
「她會害怕和疑惑也是必然的。從小她就以為你以兄長的身份在照顧她,又沒人去指正她,她當然至今還一直存著這個錯誤的想法。你放千百個心,我敢拿我英俊不凡的頭向你保證,她對你絕對是男女之情,不是純友誼。」
難道這真如干媽所說的「危機就是轉機」?簡孟蔚頓時覺得信心滿滿,大家都如此看好他,那他還怕什麼?
「所以你現在應該回去告訴她‘我愛你’,從此以後,王子與公主就可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了。」盧正瀚乘勝追擊。
「我、愛、你?」簡孟蔚艱難地吐出這句話,兩眼不信任地盯著盧正瀚。
「對,就是‘我愛你’,女人都吃這一套的。你就深情款款地望著她,對她說‘我、愛、你’。」盧正瀚唱作俱佳地為他示範一次。
「你這樣很惡心。」簡孟蔚像看到鬼似的嫌惡地看著他。
「愈惡心,女人愈愛。」他是在傳授他游覽花叢多年的經驗談,但簡孟蔚卻不領情,還擺出一副看到鬼的表情,真是不受教。
算了,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還是去找美眉來度過良宵,比較實在。
「唉!走走走,我們去Pub喝兩杯,我再傳授你幾招,你就是太死心眼,只把精神放在琪琪身上,才會到現在還沒任何進展。如果你不嫌灑狗血的話,還可以來個‘誘狼出洞’,用計騙出她的真心。」盧正瀚拍著他的肩可惜地說道,而後偕他轉身走進電梯。
「什麼誘狼出洞?」他只听過「引狼入室」,可沒听過「誘狼出洞」。
「讓她感受到威脅。」盧正瀚故意賣關子,並乘機將他拉往他的目的地,「讓她知道你多有女人緣,她就會像現在的你一樣驚慌失措了。」其實這也很簡單,他只要把平常壓下不讓琪琪知道的狂蜂浪蝶搬到台面上就大功告成了。
簡孟蔚瞠目結舌地看著他,這……這不是激將法嗎?
簡孟蔚在不知不覺間就被盧正瀚帶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酒吧前。
霓虹燈的招牌上閃爍著「黑夜情挑」四個大字,里面彌漫著濃濃的煙霧。
「我要回家了。」簡孟蔚皺起眉看著那越夜越狂熱的店,想轉身離去。
「都來了就進去看看,也看在我為你開津解惑的分上陪我一晚。」盧正瀚攫住了他的肩,不理會他的臭臉,硬是拉他進去。
「到時候滿身煙味的,琪琪會打噴嚏,而且明天還要叫她起床去上班。」簡孟蔚用擒拿手反抓住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