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樣的心動時刻卻也是最為短暫的,幾個騰越之後,獨孤毅帶著她停落在一處精致的屋瓦上。
「這里是?」
她從他的懷抱中抬起頭來,雅致的院落中,除了伺候的丫環之外,還佇立著幾個彪形大漢,仿佛在保護著什麼人。
「趙雅兒便是被囚禁于此。」獨孤毅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耳,沈縴縴不自在地側轉過身,避開他溫熱的氣息,問道︰「你……怎麼知道?」
靶覺到她有意的回避,獨孤毅也松開了手,道︰
「我今晚的目的和你相同。」
沈縴縴訝然,「啊!你也是來救趙雅兒的?」
「嗯!但是……」獨孤毅頓了一下,便不再言語。
「怎麼?」
他苦笑了下,「我可是個惡名昭彰的夜盜,趙雅兒有可能跟我走嗎?
趙雅兒是貨真價實的名門閨秀,夜梟的聲名只會嚇壞她。
「但還是得救她……沈縴縴沉吟了一會兒,「先解決那些守衛,再來向趙姑娘解釋,她若是,還不肯相信,干脆點了她的穴,把她帶出去之後,再慢慢解釋吧!」
獨孤毅點頭同意,「好,那就這麼辦吧!」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撂倒那幾個彪形大漢,、接下來那幾個婢女當然更不成問題,只是他們沒料到趙雅兒在冷靜地听完他們的話之後卻不肯走。
「這是交換條件。」趙雅兒近乎絕望地說道︰「只要我從了潘繼光……他就不會再為難我爹爹了。」
沈縴縴怒斥,「卑鄙的家伙!」
獨孤毅冷笑了一聲,「他當然不會再為難趙將軍了,因為他無法再去為難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了。」
「什麼?」趙雅兒渾身一震,尖聲地問道︰「你說什麼?」
獨孤毅定定地看著她,緩緩地說道︰「兩個時辰前,趙將軍已飲下南齊皇帝所賜的毒酒,死在大牢內了。」
「啊!趙將軍死了?」沈縴縴驚怒交加,「潘繼光竟這樣等不及?」
沒想到一個忠貞愛國的大將軍就這樣白白犧牲了,看樣子,南朝真的要亡了!
「不……不會的,不會的……」趙雅兒緩緩地搖著頭,大大的眼楮里滿是震驚過度的呆滯,「爹不會死的!他不會……他……還等著我去救他……」
「趙將軍死了!」獨孤毅肯定地說道︰「潘繼光想殺趙將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不會因為你而放過趙將軍。」
趙雅兒睜著一雙無神的眼楮,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地涌了出來。
「他……他殺了我爹……他殺了我爹……」她失神地哺喃自諳,「我……我不放過他……我……」濃烈的恨意瞬間從她的眼迸射出來,「我……我要報仇!」
趙雅兒咬著牙,握緊拳頭,尖銳的指甲深深地刺入柔軟的掌心。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趙雅兒激烈地嘶嚷著,她一听到父親竟已被毒死在大牢內,立刻激動得不能自己。
為了營救將被問斬的父親,她不惜以自己為交換條件,委身于潘繼光,沒想到潘繼光這頭派人將她送進國舅府,那頭就派人去毒死她的父親,潘繼光真是夠狠的!
「趙姑娘,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啊!」
沈縴縴安慰著趙雅兒,自己也算是潘繼光魔掌下的受害者,可還沒趙雅兒這麼慘,幸好他們趕在潘繼光毀了她之前將趙雅兒救了出來,否則——
她打了個冷顫,真不知道趙雅兒將會被潘繼光糟蹋成什麼樣子?到那時候,趙雅兒還活得下去嗎?
「節哀?」趙雅兒憤恨地哭嚷著,「我父親一生忠貞愛國,卻只是因為阻止潘繼光將軍餉挪為私用,就被那狗賊給害死了,這口氣你要我如何咽得下去?」
「趙姑娘……」沈縴縴一時話塞。
「那狗賊還以父親的性命要脅我,要我做他的小妾,可他一回頭就殺了我父親,我……」趙雅兒哽咽了一聲。
雖然潘繼光並未真正地佔有她的身子,卻已乘機佔了她不少便宜,她惡心得幾乎吐了出來,但為了父親的安危卻不得不忍耐,沒想到……沒想到「我要殺了他!趙雅兒跳起來奔向房門,嘴里瘋狂地嚷著,「我要去殺了他!」
「不!趙姑娘!」沈縴縴連忙拉住她,「潘繼光固然該死,但不值得你來陪葬。」
趙雅兒恨聲道︰「只要能報得了仇,我不惜賠上這條命!」
「只怕賠上了你一條性命也報不了仇。」一直保持沉默的獨孤毅突然開口。
趙雅兒毅然地說道︰「只要我待在他的身邊,總會有機會的。」
「你以為自己真的報得了仇?」獨孤毅冷冷地說道︰「潘繼光再不濟,也不是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對付得了的,他今天既然敢殺了你父親,就是不怕你日後尋仇。」
「我……」趙雅兒低下了頭,好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趙雅兒雖是將門之後,卻是半點武藝也不懂,以她一個弱女子想去行刺潘繼光,無異是尋死!
「再說,潘繼光早想拔除趙將軍這根眼中釘了,強納你為妾不過是要羞辱趙將軍,讓他死都無法瞑目,你留下來可不是如了潘繼光的意?」
「那……我該怎麼辦?」趙雅兒神色晦暗地道︰
「我該如何才能報得了仇呢?」
「先不要急著想報仇。死去的已經救不了,但活著的呢?」獨孤毅沉聲道︰「別忘了,趙將軍雖然已死,但趙夫人的性命可也未必安全,你現在該想想要將趙夫人安置在何處。」
「母親……」趙雅兒渾身一震,這才真正地冷靜了下來。
案親死了,她若是再出事,母親往後該倚靠誰呢?
沈縴縴見她已經恢復理性了,這才松了口氣,輕輕地說道︰「趙姑娘.令堂那里雖有重兵看守,但要將趙夫人偷渡出來倒也不難,但是,你們往後有什麼打算呢?」
「我……我也不知道!」趙雅兒黯然地說道︰「我們這一逃,潘繼光必然派遣重兵追捕,我真的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即使有人敢收留我們母女,只怕也會給對方帶來災禍吧!那麼我們又怎能連累人家?」
天下之大,卻已無容身之處了。
「趙姑娘,不如……」獨孤毅緩緩地說道︰「到北夏去吧。」
北夏?
沈縴縴心頭一凜,表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的模樣。
趙雅兒一听卻叫了起來,「北夏?那是敵邦啊!你怎能要我們躲到那里去?」
「你以為……」獨孤毅定定地看著她,「南齊還有你們母女的容身之地嗎?」
「我……」
「你父親一生忠貞愛國,卻落得如此下場,雖是因為潘繼光的讒言,但若非南齊皇帝的放縱,潘繼光焉能如此?」獨孤毅嘆了口氣道︰「為人臣子本該忠君愛國,但若是遇上了昏君、暴君,這樣的忠誠豈不成了是非不分的愚忠?這對那些飽受苛稅之苦的百姓而言,趙將軍的忠誠,無異是昏君的幫凶!
趙雅兒渾身一震,默然不話,她知道生性愚忠的父親也曾在皇帝的命令下殺害了不少無辜且忠貞的臣子,父親今日的遭遇其實在當日便可預見的了。
「去北夏吧!」獨孤毅勸道︰「離開這里重新開始吧!」
「我母親……」
「放心,我已經另外派人去接她了。」眼角看見沈縴縴微微一震,投射過來的眼神陰晴不定,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既然來救了你,自然也得將趙夫人一起救出來才是。」
沈縴縴以陌生而的眼光瞪著他,「你……早計劃好了這一切?」
是什麼樣的夜盜不但會好心到去搭救落難的忠良之後,還能使喚手下分頭去救人,更能神通廣大地將人送到北夏去避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