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衛鐵翼希望等待薊寒恢復記憶,或是再度愛上
他之後,才正式地迎娶她進門。
而薊寒,卻是打著等待胡雪芝尋回真正的薊寒之後才悄悄離開的盤算。
兩人的計劃完全沒有交集,于是這樁婚事就這麼一日拖過一日,但是他們能等,薊府的人卻不能等,薊寒失蹤多時,被尋回時卻毫發未傷,雖說是受傷喪失了記憶,但有心人士卻認為薊寒喪失記憶的原因可能並非受傷之故。
于是,紛紛擾擾的傳言一一出現。
有人憶測著薊寒失蹤期間曾被盜匪凌辱失身,精神上受此打擊才選擇失憶來忘記這傷痛,或者根本是以失憶作為逃避被質詢的借口,之後,便有著衛府意欲退婚之說傳出。
包甚者,還有傳出迎親隊伍遇襲的原因是衛府所搞的鬼,只因衛鐵翼為求高官厚祿有意向朝中的公主求親,卻礙于薊府的婚約無法如願,于是薊城的百姓又開始犯起疑猜。
謠言越傳越盛,衛鐵翼雖盡力不讓薊寒受到謠言的傷害,但薊寒卻敏銳地感覺到眾人所投注過來的眼神十分不尋常,帶著同情、批評、疑心、探究、質疑,還有些不懷好意地竊竊私語。
那許多混雜著同情、惡意的眼光,不斷地刺戳著薊寒的敏感之處,她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要這樣看著她呢?他們又在談論著什麼呢?
難道他們已經看出來在這高貴典雅的偽裝之下,在這件燦爛輝煌的鳳凰羽衣之下,她其實只是一只毫不起眼的麻雀?
是啊!麻雀!
雖然她的容貌與薊城的千金如出一轍,盡避這薊城千金還是她的前世。
但成長環境所形成的自卑,卻不是前世顯赫的家世所能撫平的,她深深地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頂替不了這一世的薊寒。
其實,薊寒早已了解到這些日子以來的惶惑不安是何原因了,只是她仍舊不願意承認,她仍在試圖逃避,
她曾經一再地告誡自己絕對不能愛上衛鐵翼,但是連日來她所得到的珍寵疼惜讓她越來越無法再堅持下去。
那是她從未得到過卻又極為渴望的寵愛,他溫柔而堅強的胸懷給予了她眷戀的依靠。
但是——
天啊!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緊緊地咬著嘴唇,滿臉掙扎地將臉蛋深埋在臂彎間。
盤踞在內心的邪念像只日亦茁壯的惡龍,日以繼夜地啃蝕著她的良心,邪惡的魔力越來越強大,她抗拒的力量也越來越薄弱。
她甚至于開始勸誘著她越發薄弱的良心,勸說著自己佔據這個身份、這份榮寵、還有……
還有……
還有……
「寒兒!」
洞口傳來他溫柔的呼喚,薊寒卻只是沉默地將臉埋得更深。
「寒兒一」
那越來越近的呼喚,帶著些許的困惑,卻還是帶著幾乎要擰碎了她的溫柔,薊寒緊咬著唇禁止自己響應那溫柔呼喚。
「寒兒?」
衛鐵翼走入洞穴中,那孤獨瑟縮的小小身影竟狠狠地刺痛了他,他急切地來到她的身邊,蹲來小心翼翼地踫觸她的肩膀。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了嗎?還是有人惹你生氣了?」
「不要管我。」她還是把小臉埋在衣袖里,不肯理會他的呼喚,只害怕一抬頭就會忍不住要投向那不屬于她的懷抱中。
「不行!你是我的!不許你逃避我!」衛鐵翼霸道而溫柔地將她嬌小的身子擁抱在懷里,用體溫熨燙她有些冰冷而顫抖的身子。
「為什麼要我?只因為我姓薊嗎?你需要與薊府的人聯姻來為你收攏薊城的民心嗎?」薊寒不安的聲音從她的臂彎里悶悶地傳了出來。
「你以為這個城主的寶座我得要靠你才坐得穩嗎?」衛鐵翼沉聲怒斥,他粗魯地將薊寒扯到胸前嚴厲地瞪著她,「曾經我也是因為厭惡這樣的政策聯姻才毅然地投身軍旅,在外所建立的戰功,足以令我輕易地擺月兌這樁婚約的束縛,若不是因為愛上了你,若不是因為你這薊家大小姐只能嫁給薊城的城主,我根本不會回來接掌這城主之位,可是你不但忘了我,忘了我們之間的感情,還
如此侮辱我們曾經有過的海誓山盟?你怎麼可以這樣質疑我的真情呢?」
「我——」
薊寒驚愕地看著他,驚愕地從那雙燃燒著怒焰的黑瞳中看到他眼底屈辱的痛楚。
「再說——」衛鐵翼氣憤地說道︰「如果我只是需要這樁婚事來達成與薊府聯盟的目的,我大可不必顧慮到你的意願和感受,直接綁著你去拜堂便成了,我相信也沒有人會反對,薊老爺更不可能拒絕,我又何必耐心地等你點頭?」
「對不起——我只是——」薊寒顫抖著,她知道自己傷了他,為此她更加痛恨自己,「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衛鐵翼危險地眯起了眼楮,「不相信什麼?’’
薊寒垂下了眼,低低地細聲道︰「不相信——我竟能幸運地得到你的眷顧——你的——愛戀——。
衛鐵翼愣住了,他沒想到失去過往記憶的薊寒,竟會變得如此無助與怯懦,連接受他寵愛的勇氣都沒有。
「寒兒!」他用力地擁抱著她,心疼她這些日子以來的無助與慌亂。「你好傻!」衛鐵翼輕輕地吻著她的發絲,卻安撫不了她內心的寒冷,顫動的身軀瑟索地偎著他。
「翼——我——我——」薊寒顫動著雙唇,卻找不到她想訴說的言詞,凝聚在她胸口的壓力,迫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日積月累的不安與罪惡感幾乎要令她崩潰了,她虛軟地靠在衛鐵翼的懷抱里,內心的多重掙扎早巳耗損掉她絕大部分的精力,然而,即使倚靠著他溫暖堅強的臂彎,她仍然必須辛苦地壓抑自己,不敢讓奔騰的情感找到宜泄的缺口。
「翼——也許——我——」薊寒忍不住哽咽,「你所給予的這些疼寵也許根本不是我應得的——」
「胡扯!」衛鐵翼低斥︰「這世上除了你,還有誰應得?」他的寒兒何時變得如此自卑?她究竟遭受到什麼樣的折磨才變得如此自憐了?
「會不會我根本不是寒兒?會不會我只是面貌相似的人?」她神志接近昏亂地搖著頭,細長的手指顫抖地抓扯他胸前的衣料。「難道你不曾懷疑過嗎?」
「如果你只是與寒兒面貌相似的陌生女子,」他拉著她的小手貼在他的心口上,「為何你給予我的悸動卻更
勝以往?即使我的眼楮看錯了,但我的心怎會認錯?當我抱著你,吻著你的時候,你的氣息、你的柔軟、你的溫度,都與我烙印在心底的影子如出一轍,若只是面容相似的人,你們相似之處未免也太多了吧!」
「翼——」
她哽住了聲音,掌心下的心跳在訴說著他的真心,告訴她,她千年之前的戀人,是如何地將她千年前的影像牢牢地刻印在心底,他依照烙印在記憶中的痕跡來確認了她的身份,依循他的心來確認他情感歸依,卻不知懷抱中的戀人與他相隔了千年之遙,這樣遙遠的距離,也令她心慌、害怕,她沒有跨越的把握——
衛鐵翼不知她心中的百轉千回,卻為她的沉默而感到不安,她的飄忽不定令他心慌,仿佛她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化成羽蝶翩然離去,他不禁更加用力地抱緊了薊寒,確認她的存在,「你的遇襲、失蹤讓我心急如焚,你的歷劫歸來讓我如獲重生,雖然你的失憶讓我憤怒傷心,但是當我抱著你、吻著你時,我心里除了更深更濃的情愛之外,還有對上蒼的無盡靶激,我感激上蒼讓你又回到我的懷里,除了你,再也沒有別的女人能夠讓我付出這麼多的情愛,我想寵愛的女人,從來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