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那時沒看到有這個暗褐色的彩飾——」薊寒抬起頭來,滿臉驚異地問道︰「雪姨這是仿照那面古銅鏡所鑄造的嗎?」
「不!這面銅鏡從未被重新鑄造過!」
「那——為什麼——」
胡雪芝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仔仔細細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檀黑的瞳眸慢慢地漾出一抹極沉重的悲傷,那深沉的傷痛仿佛是要揉碎了她的心腸般,濃烈的悲慟連不明所以的薊寒也為之動容。
「雪姨——你——」薊寒說道︰「你怎麼了?」
「我——沒事!」微弱的語音中有著讓人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泄露了她內心的激動。
寒兒啊!寒兒!你果然已經——
胡雪芝閉了閉眼,細細地顫抖地說道︰「那不是彩飾!是血!」胡雪芝凝望著那觸目驚心的色澤,美麗的杏眼中蓄滿了悲傷的哀戚,「是人的鮮血在干涸後所留下的痕跡!」
「人血?!」
薊寒駭然大驚,手里的銅鏡突然加重了許多倍,再也令她無法負荷,雙手由不得一松,沉重銅鏡從她的手中滑落下來,眼見那分量不輕的銅鏡重重地砸在地上,「 當」的一聲巨響回蕩在沉寂的室內久久不散,仿佛是那驚魂之夜的序曲,古鏡的鬼魅又要從鏡中的世界出現。
「為什麼?」
餅了許久,薊寒忍不住顫聲問道︰「這面銅鏡——為什麼要用人血來做彩飾?」
胡雪芝搖了搖頭,「制作這面銅鏡的工匠並無意用人血來裝飾這面銅鏡。原先,這面銅鏡被制造出來的目的,只是為了記述一則美麗的愛情故事,制造它的人,當然不會用如此血腥的方式來裝飾銅鏡!只是後來——」她幽幽地嘆了口氣,蹲子撿起被拋落在地的鋼鏡,帶著萬分的憐惜溫柔地拂去銅鏡上的灰塵。
「後來——怎樣了?」薊寒緊張地抓緊胸前的布料,低聲地問道︰「那——為什麼——?」
「因為——」胡雪芝幽幽地說道︰「可能——是持有這面銅鏡的人受了傷,或是被殺害了,當她被攻擊時,懷里仍然緊緊地抱著這面銅鏡,大量的鮮血滴落在銅鏡上,血液注滿了鏤刻的凹痕處,干涸之後,便凝結成這樣的彩飾。」
薊寒喃喃地問道︰「為什麼——都到那種生死存亡的時候了,還要緊抱著那面銅鏡不放?那面銅鏡真有這麼重要嗎?值得那人用生命來保護它?」
胡雪芝哀戚地低下頭,「也許那只是慌亂之下的直覺反應,也許那面銅鏡本就給予她非凡的意義,在她遭受攻擊,被人殺害的時候,她直覺地抱緊銅鏡,尋求保護的力量,然而——」她哽咽了一聲︰「她只是個柔弱的女孩,怎能抵抗得了?」
「天啊!」薊寒掩住了嘴,「是個女孩?」流了這麼多的血,那女孩的生命——
胡雪芝哀憐地看著她,輕輕地說道︰「那便是銅鏡上的女主角!」
薊寒「啊’’的一聲;「是她?她——她——死了嗎?」薊寒下意識地輕搖著頭,雙眸透著懇求。
不要!不要讓那美麗的愛情故事有了這麼淒慘的結局。
胡雪芝哀傷地搖著頭,「不知道!但流了這麼多的
血,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好可憐!」薊寒悲傷地望著那面銅鏡;「為什麼她的情人不在她的身邊保護她呢?」
「因為她的情人在薊城等著她,他在這里,滿心歡喜地等待他的新娘,沒想到,卻等到迎親隊伍遇上盜匪攻擊的消息,他的新娘從此下落不明,他焦急、憔悴、憂心如焚,盡避知道他的新娘極有可能已遭不測,他卻仍然不放棄尋找的希望。」
「好可憐!」薊寒惋惜著一段美麗的愛情故事竟是悲劇收場。「後來呢?他是抱著悲傷孤獨終老?還是終于忘了他的情人,投入另一名女子的懷抱?」
還是就像她的父親一樣?不但忘了故人,就連亡妻所遺留的女兒都快忘記了!
「我不知道!因為——」胡雪芝低低地說道︰「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
「咦?」還沒結束?女主角都死了,怎還沒結束?
胡雪芝鎖住她的眼,低柔地說道︰「你以為這里是什麼地方?」
薊寒正感到奇怪,卻看見胡雪芝滿臉詭異的笑容,不禁嚇白了一張俏臉。
「難道——你還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嗎?周遭的環境、我們身上的衣著方式——這里已經不是你原先所屬的那個年代,而是銅鏡上所記載的年代了!」
有那麼一瞬間,薊寒還以為胡雪芝又會露出那種惡作劇得逞的笑容,承認這一切只是一場玩笑。
但,當她看見胡雪芝認真嚴肅的神情後,她突然推開膝上的薄被,沖下床跑到窗邊一看,雕花的窗欞外是一片寫意山水的園林景致,池苑假山、亭台樓閣,還有穿梭在其間的僕佣,仿佛誤人了古代時光的場景,在在令薊寒震驚不已。
有誰會為了開玩笑而大費周章地做出這些?
雪姨雖然常愛開她玩笑,但也不可能花費這麼大的心力去開這種玩笑,難道她是——
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薊寒緊緊地抓著窗欞,木質的雕鏤深深地陷入肌膚之中,她不想相信眼前所見的事實,只希望這全是一場未醒的噩夢。
「我——到底是在哪里?我是在哪里啊?」她頭抵著窗欞,近乎崩潰地低語著。
「寒兒!我——」胡雪芝走到她的身邊望著窗外的景致︰「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里可能是你的前世——之一!」
「什——什麼?」薊寒不禁愕然側首瞪視著身旁的美婦人。
胡雪芝仍是望著窗外,低聲說道︰「這只是我的猜測,因為現世的人無法探究到未來,而後世的人卻可以回溯,而且你曾經提到,這面銅鏡已有千年歷史的斑駁痕跡,因此我才猜測你已經回溯到你的前世了!」
「什麼?」薊寒驚愕地張大了嘴。
胡雪芝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我不知道你是來自于多久之後的時空,但是你得相信,這里——已經不是你所熟悉的那個世界了!」
「但——怎麼可能呢?」薊寒仍然不願意相信。「如果這里是我的前世,為什麼雪姨也會出現在這里?」
提到這一點,胡雪芝不禁皺起了秀眉,「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她側首對上那雙疑惑的眼瞳,「如果你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寒兒,為什麼你還叫我雪姨呢?」
「是您要我這樣稱呼你的!」薊寒仍是滿臉迷茫地望著她。
「哦?」胡雪芝眼眉一挑,沉默地望著她。
薊寒幽幽地說道︰「在那個世界——你叫胡雪芝,是我已去世多年母親的好朋友,自從父親再婚後,雪姨給了我許多家里得不到的溫暖,這面古鏡——還是你送給我的!」
「寒兒——」胡雪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論起輩份的話,我該算是你的姑姑,但我卻是在你出生之前便做了翼兒的姨娘,這一聲‘雪姨’,是你從小苞著翼兒叫慣了,才改不了口的!」
薊寒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如果這個時空真是我的前世,那照你所說的——我們在前世便已有這樣的親屬關系了,所以,今生雪姨才會如母親般地照顧我?」
胡雪芝沉吟了一會兒,才道︰「這——我也不清楚後世的事情,也許我們會在後世相遇是因為這一世所結下的緣分,也許我們在前幾世便曾經相遇過了,但——」
胡雪芝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神情瞬息千變,她沉思了許久,然後她才終于開口︰「寒兒的失蹤讓大家都急了、慌了,翼兒更是瀕臨崩潰,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之下,我——私下找了一位世外高人請求他施法找回失蹤的寒兒,沒想到——」她深深地望著薊寒,「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