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痛……痛死了!」我哀嚎出聲。
悲憤地瞪著眼前「意圖謀殺」的某人,我的火氣「呼哧呼哧」往外躥,想也不想就抓起身上一個橢圓形、硬邦邦的重物往他頭上砸去,邊砸還邊吼︰「毆打朝廷命官,小子,不想混了!」
「哦呵呵呵……開個玩笑啊,不要那麼認真嘛!」
悚然的笑聲讓我忍不住渾身發毛。
倏地,年輕男子看清伸手一晃接住的東西後,痞氣十足的笑嗓猛地一噎,取而代之的是劇烈的咳嗽聲︰「咳咳咳……你你你,你居然……居然用朱雀將令來來來……來砸我……你你你……」
話音未落,沐顏軒已飛身一閃,快如閃電般從他手中奪下彤紅色的將令。
年輕男子頓失了剛才玩笑的心情,只見他面色一沉,目不轉楮看著沐顏軒,淡淡道︰「沐顏將軍,您這是干什麼?想奪兵權嗎?」
听見他的話,我不由失聲驚呼︰「這小子是監軍?」
在滄原,監軍的地位很微妙,因為特殊的職位和所需執行的命令,所以雖然身居高位,卻不像表面那般佔盡優勢,榮華無限。
無論是戰士打仗不盡心力這等小事,抑或是將軍戰場欲奪兵權這般大事。所謂監軍,都有義務出言提醒,因為需要注意的事項太多,就算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若觸動軍法,也會惹得他們疾言冷色,所以往往惹得軍士們怨聲載道。
然而,他們若不能很好地行使自己的職責,則又會震怒龍顏。
所以,雙面不討好的情況下,監軍往往是一個尷尬的存在。
听見他的話,沐顏軒俊俏如女子的面容上浮現一抹嘲意,手腕微晃,彤紅色的將令已撕裂空氣,「哧」的一聲正正好撞在我的手心,清冷的聲音淡淡發話︰「明川大人,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你覺得在下會愚笨到在此時奪取兵權嗎?」
乍聞此語,時間似一個凝滯。
又一陣悚然的笑聲打破岑寂——
「哦呵呵呵……」
被笑聲刺激的頭痛得要發狂的我,真想把襪子拖下來塞住他的嘴巴,吵死人了。
年輕的監軍挑了挑斜插入鬢的秀眉,慵懶地用食指第二個關節抵著薄薄的唇瓣,他溪水般清澈的眼眸寫滿了無辜。
「沐顏大人真是太不懂得玩笑話,難道您沒看出來,我這是在開玩笑嘛,您真是個不風趣的人啊!」他的語言,他的舉止,他渾身上下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這麼說著,都這麼指責著沐顏軒的嚴肅與不近人情。
此時的監軍大人,渾身散發出濃濃的存在感,看得我忍不住心里生起了悶氣。沐顏軒有沒有搞錯啊,針對我也就罷了,居然連這麼無辜的監軍大人也要針對。
真可惡!
就在我捏緊拳頭準備來個先發制人時,我對上了他的眼,我……昨夜是不是有見過他?沐顏軒眸中閃過一道精光,挑了挑右眉,他似笑非笑道︰「但願,明川新——明川大人只是在開玩笑。」
語畢,這家伙掉轉馬頭,當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馬蹄揚起騰騰沙塵,滾滾黃沙噴得我滿頭滿臉。
我咳啊咳,一句話都罵不出來。
沉默半晌,狠狠抹去滿臉灰塵,百萬軍士只听見他們的長官——凌真,也就是我,驀地發出一聲雷霆般的咆哮——
「可惡的沐顏軒,我詛……阿嚏……我詛咒你!你最好別落到……阿嚏阿嚏……落到本少爺手上,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阿嚏——」
最後一聲噴嚏,被我打得驚天地,泣鬼神,我自己都被震得從馬上顛簸了一下,頭昏腦漲!練兵廣場頓時鴉雀無聲。
良久,明川新驚嘆出聲︰「哇……小真,你好厲害哦!」
無視我猛地掉轉過去的陰沉目光,這小子不知死活地繼續大聲嚷嚷,他雙眼冒著興奮的光芒拍馬到我身前,忽然綻開朵大大的笑花,「小真,你這一聲噴嚏,在戰場上,絕對有威懾鬼神的作用!」
「柔情蜜意」地眯著眼,「深深」凝睇著他,誰準這個家伙叫我小真的?我驀地怒聲暴吼——
「明川新,你這個白痴!賓回隊伍中!眾將士听命,出發!」最後一聲差點聲嘶力竭,應該沒人發現吧?喊叫時保持平時壓低的聲音可不容易。
「牟——」出征的戰角宛如一道刀光,倏地劃過天際,劈天而出。練兵廣場頓時陷如空前一片混亂!
傳言,後來在民間流傳甚廣的「雷霆大元帥」的名號就是在此時奠定的。
據不可靠小道消息報道,因為我敢于怒吼「司法殿不近人情的冰顏大人」沐顏軒,敢于挑戰「滄原鐵血監軍」明川新的權威,如此行徑受到軍士們的尊重,被認為是果敢勇毅的化身,當下擄獲百萬軍心,著實讓我心虛萬分,可是又覺得威風得很。
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第5章
滄雲二十七年十一月初,全軍疾行一月之久,終于抵達金州邊界。
金州建都落日之城,它控制著雪域出口,上截北青山脈,下斬逝川之水,因獨特的地理因素,氣溫常年偏低。單只是抵達邊境,西征軍部分將士已有水土不服的狀況。縱然如此,落日之城的危況不容小覷,來不及整頓,全軍繼續西行。
很快,偵察兵匆匆來報。
「報,前方地界,無人看守。」
「入了地界,便是金州。州牧怎會如此大意?」聞言,沐顏軒不由蹙緊眉端,側頭疑惑地看著我和明川新。
「管他呢!沒得查更好,入了入了!」我趴在馬背上,義憤填膺地大聲詛咒,「趕路天天風餐露宿的,胃口都被敗沒了。還天天不見葷,人都吃成了兔子!好容易快進城了,眼瞅著就可以開開葷了,你們還在這唧唧歪歪,有沒有搞錯!」
說著,狠狠瞪了眾人一眼,怨憤可見一般。
「小真,你啥時成兔子了?在下還真沒看出來,有這麼精神能吃的兔子嗎?」撫著下頜,明川新瞠大清亮的圓眸,一臉的驚駭。
「不加夜間那頓,一天能吃五碗飯的兔子,還真沒見過。」周圍副將們紛紛點頭贊成。
听著這話,我「噌」的一下來氣了,「叫元帥,小真小真的成何體統?你們還有完沒完!快走快走!眼瞅著就進城了,再廢話,小心本帥軍法處治!」
「凌元帥!凌大元帥啊,您那軍法啊,天天放嘴上說,倒是罰一罰我們啊……哎呦!我說錯了,錯了還不成嗎?別拿石頭砸我呀,毀了這人見人愛的俊俏臉蛋,帝都的姑娘們可要哭死了。啊……小真別生氣啊,那個石頭太大了,放下放下!啊,救命——」
在我搬起足半人高的巨石後,明川新顫抖著聲音商量著,未果的情況下,他霎時間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如兔子般,眨眼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見他狼狽的模樣,軍士們爽朗的大笑回蕩在天空上方。
「還說不是兔子,跑得比兔子還快!」咕噥一聲,我放下大石,輕身躍上馬背,握拳抬臂,振聲道︰「眾軍士听令,務必在今晚趕到落日之城!」本姑娘就這點優點了,發標的時候力氣賊大,呼!
「呀喝!」
地動山搖的應聲中,我意氣風發地趨馬上前,卻在經過沐顏軒時,眼角余光瞥見他剛毅俊俏的面容上,始終籠著一層冰雪之意,他始終沒對我有過好臉色,可是我還是習慣性偷偷地看向他,然後被他狠狠瞪上一眼,真是賤骨頭。
不覺微蹙了蹙眉尖。
陡然憶起,流光欣在出征之前,端著黑糊糊的醒酒茶,叮囑聲聲,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