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立刻泣聲為自己答辨︰
「張組長,我和前任的嚴太太私下感情好,這又有什麼不對嗎?」
「哎,我說了,只是假設,但是據說你對嚴先生離婚再娶的事,私下替前任的嚴太太很打抱不平,如果我們往壞一點的方面想,那位離異的嚴太太會不會因為知道遺囑中,她兒子和女兒都有份,進而雇梅女士做為同謀,下此毒手?」
梅姨此刻突然嘶聲哭嚷道︰
「張組長,你是當警察的,可不能血口噴人哪!」
溫婉馬上踱到梅姨身旁,一連用手拍著她的背安慰道︰
「噯,梅姨,張組長只是在假設而已,這是警方辦案的程序。」
溫婉暗地里也對張組長感到十分佩服,她記得曾經在一本心理學的書上過讀過︰據說法官、律師、警察和偵探,最慣于使用這種攻破心防的方法,以便觀察被告人或嫌疑犯的言行反應。
溫婉倒有點想考考張組長,便轉頭問道︰
「組長,我們都知道你是在假設,我們每個人也都被你懷疑過了,除了一個人——小嚴,您倒說說,您又是對他如何作假設?」
年輕力壯的小嚴幾乎從座椅上跳起來,他哀求的嚷道︰
「二小姐,你……」
「小嚴,別緊張!你的嫌疑是最輕的。」
這一來,眾人的目光全部都好奇地看向張組長,在警界已服務二、三十年的張組長,倒沒料到會被人擺一道,玉潔冰心的嚴溫婉,顯然得有恃無恐,不畏不懼的聰明女孩子。
張組長干笑了兩聲,翻著筆記本邊說︰
「嚴小姐,你該不會想考我?你很細心聰明,可惜沒去報考女警,否則也該是個名探!當然,我也有對高先生的假設,高先生,你到嚴家來擔任私家司機還不到半年,但是根據我的調查,你退伍後本來是替另一位企業家開車,後來因為嚴先生付的薪水高,你才跳槽的是不是?」
小嚴吞了一口口水,平白應了聲︰
「對。」
「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據說你的前任老板其實對你也很照頤,而你卻會跳槽,顯然你是看在錢的份上。」
「人往高處爬,這又有什麼不對?」
小嚴急辯了—句,張組長立刻微笑道︰
「當然沒什麼不對,但是站在警方辦事的立場,我是不是也可以做這樣的假設——為了錢,你受到某一個人的雇用,進而挺而走險,行凶殺人?」
小嚴欲辯無言,溫婉立即不輕不重地補了一句︰
「當然了,這個會雇小嚴的人,又以在遺囑上出現的三位要繼承人最有可能!」
張組長含笑稱許了溫婉一眼,嚴太太突然冷冷地說道︰
「張組長,死的人可是我丈夫,這不是什麼偵探游戲!溫婉,你少賣弄點小聰明行不行?」
溫婉像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她沒再說什麼,只是溫順地走向沙發上坐下。
亞凡面無表情地插入一句︰
「張組長,就這樣嗎?你懷疑了一大堆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查個水落沈出?」
這個問題令張組長長頓成眾矢之的,他尊嚴不減地說︰
「這需要點時間,我打算再約談幾個關鍵人,包括那天出席晚宴的某幾位客人。」
從張組長的話中,溫婉直接聯想到俊逸,不禁替他感到一陣擔心。
「張組長,您還有其他的事要告訴我們嗎?」
張組長從檢驗報告資料中抽出一張,他面色凝重地說︰
「還有一件事,你們大概不知道,而且可能凶手也不知道,這是一張嚴先生在生前最後一次去做體檢的報告影印本,我也查證過該醫院主治的醫師,嚴先生知道他心肌保塞的毛病已經嚴重到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開刀治療的成功率只有兩成,但是如果沒開刀,最多只能再活半年。」
「什麼?」
嚴太太驚喊出聲,亞凡卻一下子愣住了,而溫婉則一時悲從中來,不爭氣的淚水奪眶欲出。
嚴老如果沒被人謀殺,也只有半年的生命時間?
如果凶手知道這件事,還會心狠手辣地置嚴老于死地嗎?如果凶手現在知道了,又作何感想?
這是一件多麼諷刺的事?
如果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不管是為權為要利或是其他不得而知的原因,嚴老這種不得善終的死法,不是更教人心酸不忍?
溫婉心想,這大概也是二叔急于請陳律師重立遺囑的原因,但是世事難料,沒想到在同一天就……
大廳內的氣氛,霎時充滿了哀戚的沉默。
張組長無限欷吁地說︰
「就這些了,既然法醫已經查出嚴老的死因,遺體也可以交還家屬舉行葬禮,接下來,便是要把凶手找出來!」
張組長趨前向嚴太太致意,然後便告辭離去。
溫婉但覺胸口上悶壓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郁氣,痛心悲涼的愁苦久久不去。
距離再度召開董事會的日子,只剩下兩天的時間,溫婉急欲以繁忙的公事來沖淡心中的焦慮,但是仍不免七上八下,忐忑不巡。
這幾天溫婉一直在拚命研讀俊逸交給她的一大疊董事會資料,一得空,便都待在嚴老的辦公室或家里書房中,搜集研究任何她找得到的各類檔案文件。
自從嚴老在自己家中的宴會,遭人謀殺的事見報之後,輿論上倒掀起一片討論暴務犯罪的風潮。
然而,一件謀殺事件,又能在社會版新聞上停留多久?對于那些識或不識的大眾,這不過是一樁茶余飯後的話題而已。
反而是經濟版上有了動靜變化,霄通企業上市的股票,短短兩個星期以來,由于商界對霄通目前群龍無首,內部紊亂的傳聞,許多投資人開始大批拋售持股,因而造成股價一路長黑慘跌。
新銀行的開設,該是霄通重振聲威的唯一希望,但是也得有人出來主事指揮才行。
溫婉的心理壓力越來越重,她曾向亞凡表示過,願意將繼承來的財產登記到她名下,她好想以此為借口逃避出任董事長一職,但是她已是這樣了,她現在還回得了頭嗎?
即使她回頭,她又如何對得起二叔的殷殷期望?
俊逸也向她提議,說會找個機會去和亞凡談談,霄通企業三分的產業即使溫婉想拱手讓出,身為音樂老師、一輩子沒接觸過商業,而獨佔了三分之二的財產的亞凡,勢必逃不開要出任董事會主席的命運。
亞凡無此背景和能耐,而溫婉則可以撩起霄通企業未來希望的星星之火——這是俊逸的看法。
一整個下午,溫婉一直待在董事長室內整理檔案,並且打算帶一大疊回家熬夜研讀,正忙得不可開交之際,桌上的電話突地響了起來。
「喂?」
她把話筒夾在肩窩上接听,手里的工作也沒能停下。
容竹愉悅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
「喂,女強人,我現在如果替你轉接或擋掉一通電話,你是不是該買些零食來孝敬回報我?」
溫婉沒好氣地啐罵笑道︰
「八婆!等你當了我的美麗女秘,小心我讓你每天都有接不完的電話!」
「嘿,還好!你不會把我當花瓶,這就是女老板的好處,而且還可以省掉性騷擾的麻煩。」
溫婉啼笑皆非地嚷道︰
「好啦,少死相!是不是有人在電話線上?」
「羅俊逸啦!三線,我轉進去了。」
說完,容竹立即轉接,俊逸的聲音迫不及待地傳進來。
「溫婉嗎?」
他看不見她唇角上漾出的甜美笑意,她故意在聲音上裝得凶巴巴地說︰
「喂!這是公務電話也,你能不能用正式一點的稱謂?」
他回敬她一句說︰
「要我尊稱你一聲‘董事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