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宅四周遼闊而平整的草坪上,平時便隨意放養了六匹棕白相間的迷你馬,說來也許好笑,嚴宅中並沒有任何小孩子成員,這些迷你馬除了偶爾供某些帶小兒女來的客人騎坐之外,倒很少有人去理會,反而純粹只是庭園景色中的一部分。
茵綠的草坪,優閑的迷你馬,再加上一群刻意飼養的白色孔雀鴿,自在翻飛之間,呈現出一幅遠離塵囂、世外桃源的美景。
在這片佔地廣闊的宅第內,嚴家的成員其實說來並不多,除了嚴氏家族外,也只有兩名園丁,司機小嚴和在嚴家一待近二十年女僕梅姨。
然而,嚴老生性好客,尤其一年一度的化裝舞會,早已在商界和上流社會中盛名不墜。
就像美國華盛頓特的某些政客一樣,北區商界中也經常流傳著一句話︰只要參被邀至「白宮」,參加這場一年一度的化裝舞會,也就不枉此生了。
嚴老除了好客,也十分大方慷慨,每年在霄通企業創設紀念日舉行夜宴,總要花費上百萬元。
今年亦不例外,自嚴巨宅的大門一路進來,首先躍入眼底的是那兩列氣勢磅礡、豪氣萬千的沈雕,這是今年嚴老才向名雕刻家朱銘所購正氣,一共是十二座作品,其中有飛天、女媧、開天闢地、太極、陰陰等膾炙人品的聞名佳作。
這兩列沈雕間隔固定的距離,沿著車道分立,延伸到巨宅前方的噴水池區域,為了這一夜的盛宴,在嚴溫婉的精心策劃下,此時已在沿道兩側迤邐了兩列明晃晃的盆火,到處都有火炬支架,焰黃紅火映著夜色天光,讓人懷疑恍若走進了一座埃及皇宮寶殿。
在草坪上四處矗立著桿柱,紫色和白色的長巾紗簾迎風舞動,更添增無數夜的神秘。
罷近入夜,傍晚的余暈仍殘留在西方天邊不去,賓客要在七點鐘過後才會陸續到達,而此刻嚴家從外面聘來的五十名廚燴人員和執行員,正在噴水池四周的筵席區和巨宅之間穿梭奔忙,一組十五人的小型樂團,正由指揮的樂師編配,落坐後紛紛替自己的管弦樂器調音。
溫婉一身牛仔褲和皺襯衫,發絲稍亂的分派如儀,五十開外的梅姨疾步趨前問道︰
「二小姐,那些香檳酒現在要開封嗎?」
溫婉望了下腕表,差一刻便六點鐘,而她竟還沒得空去梳發換裝。
「慢一點,先用冰塊冰鎮起來,吩咐那些招待員暫時別開瓶,不然氣泡就不見了!」
梅姨半開著玩笑說︰
「你說那些叫做水晶香檳的氣泡,對不對?」
溫婉親昵地摟著梅姨的肩,俏笑道︰
「那是我從小說中讀來的。唉,二叔這一年一度的‘豪門流水席’,每年都要搞得人仰馬翻!」
梅姨也微嘆一聲笑道︰
「你還好,只承辦這幾年,我呢,在嚴家一待都多久了?以前還算容易,反正雇來一批喜筵廚子來張羅一切就好,哪知時代一變,竟變出這麼多花樣?」
溫婉拍拍梅姨的肩安慰道︰
「梅姨,我知道你的辛苦,等辦完宴會,我就請求二叔放你一個星期假,你也好久沒回台東去看看兒孫了吧?」
梅姨心存感激地望著溫婉,但仍不敢寄望太高地說︰
「放一個星期的假?那三餐誰來安排?恐怕太太又要給我臉色看了!」
這倒是實際,不過溫婉也沒想過。
「放心!你放假時,早餐和晚餐就由我來弄嘛!中午只有二嬸一個人在家,從外面叫進來就好,擔心什麼?」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要去跟二嬸說,溫婉自知又要費一番唇舌。
梅姨感動泫然地朝溫婉點頭、道謝,又忙著去監督招待員和羅了。
這場充滿吃不完的珍肴奇饈,和流水似不要錢的高級進口香檳酒的盛宴,真的就她取笑二叔所說的「豪門流水席」,干嘛如此勞民傷財,大費周章?溫婉是絕對不敢苟同。
但是嚴老也有他自己的看法,辦一次這樣的盛會,除了感謝一年來公司各部門機要干部的辛勞,和各企業伙伴,股東的社交之外,同時也具有宣揚霄通企業日盛不墜的聲譽作用,單是那些前來采訪的新聞記者,就不知要替公司省下多少宣傳廣告費。
憶想到新聞記者,溫婉不禁又微蹙起眉頭,今晚她勢必會和楚克君踫面,她便是在兩年前的宴會中和他相識的。
她自己也說不出來,到底嫌克君哪一點不好?他人長得也算英俊,對新聞工作亦充滿干勁和熱誠,而且家里又是書香門第,她實在不該給他太多軟釘子吃。
那天在辦公室中要不是因為俊逸的關系,她也不會負氣地在電話中給克君吃一頓莫名其妙的閉門羹,她即使對克君還談不上什麼男女私情的地步,但畢竟兩人也是經常見面的朋友。
待會兒要是見到克君,她真該主動向他道歉才是,然而,那個俊逸……
他會前來赴宴嗎?
那天嚴老曾親口邀請羅俊逸和其雙親,他應該沒有不來的道理……,一想及此,溫婉不自覺地感到一陣雀躍欣喜,但是她又痛恨自己有這種內心反應。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第一次和羅俊逸見面,就因為心中微妙的情愫變化,而讓她有著失態的表現?
她真的是跟他犯沖嗎?
這幾日來,她趁著容竹不注意時,故意有事沒事地晃到公司業務部門去和那些女辦事員閑聊,多少也听聞眾人對被封呈‘超級帥哥’的羅俊逸的一些評論,沒想到他才回國不到一個月,就已經花名在外,不是邀了哪個紅歌星共進燭光晚餐,要不就是帶哪個電影明星去兜風之類的。
溫婉不禁再一次告誡自己,羅俊逸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超級危險人物,她可得避遠一點才好。
她才不怕他咧——她又干嘛怕他?只是……
只是她怕自己陷入他那眩人心、勾人魂魄的鬼力陷阱!
一陣怔忡之後,她猛地一回神,一切又回到眼前的現實忙亂之中,她沒有時間再胡思亂想了。
她兀自苦笑地嘆氣搖頭,撩撥散亂的一頭烏發,快步走進大廳,卻差一點和嚴文書撞個滿懷。
二姐,我正要找你!」
一臉清眉俊眉的文書,除了膚色過分白皙些,十八歲的他,倒也不失一個俊美大男孩子的模樣。
「怎麼啦?有話快說,我得上樓去換衣服!」
欣瘦的文書不月兌稚氣地撥了一下掉在額前的亂發,有些賭氣地說︰
「二姐,你可不可以幫我問爸爸……」
和文書一向和諧親近的溫婉,立即猜出他的心意。
「晚上你不想待在樓上,想下來參加舞會對不對?」
文書眨了眨清明的大眼楮,掩不住一絲興奮地連聲說︰
「以前爸說我是個小孩子,不能參加大人的舞會,可是我都已經十八歲了,而且又剛考完大學聯考,所以……」
溫婉嚴煦地笑著,一手搭住他的瘦肩說︰
「可是別忘了,你的腎不好,宴會上有很多菜太油膩,你都不能吃!」
「還有很多蛋糕和甜點啊!」
文書提出抗議,他說的倒不是玩笑話,因為他自小就有腎髒病,主要是因為分泌失調導致血糖過低,和一般糖尿病不同的是,他必須常吃甜食來達到血糖平衡,否則就會發生衰竭暈厥的現象。
溫婉摟著他朝大廳中心走去,一邊說道︰
「好吧!我想應該沒關系。」
文書喜出望外地笑喊道︰
「那你去爸爸說,他在現在書房里!」
「別忘了,主要關鍵是在你同意。」
「她呀,高興都來不及!你不知道,我媽多想把我當作商品一樣去跟客人推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