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嗎?那我先走好了。」藍珞並非不懂得體貼,她自動離開了房間,總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而打擾人家。
「喔,晚安。」
他剛才的行為看在藍珞的眼里,一定很奇怪,花沛然懊惱的想著。他真是笨蛋啊!她又沒發現什麼不對勁,他干嘛急著解釋,不打自招還越描越黑。
他開始自我反省,平常他沒事就故意找藍珞做事,拜托她買書;拜托她去助教那兒拿講義;拜托她去看課表;拜托她……會不會因為他太常找藍珞的「麻煩」,所以她才對他的話都習慣地順從,以至于那些太露骨的話,她反而沒能感覺出?是他自己白白窮緊張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不懂得怎麼開口?平常他也是有話就說,不過遇到感情事他反而變得扭捏起來,而無法跟她自然交往,所以只能偷偷愛慕,拼命的找借口讓他們能夠盡量接觸。
不過這樣的接觸似乎變成反效果,這麼一來,他的真心完全被掩蓋,無論他說什麼話,她都只當是他在打屁。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明白,他跟她所有的接觸,都是他有心造成的?
☆
有時候,單戀一個人也挺羅曼蒂克的,可以不必去承擔未知的壓力,而盲目地盡情規劃與對方的未來,這種幻想也算是種幸福吧?
藍珞來到了比屋頂更高的高空,靈體呈坐姿停在空中,思緒卻活絡。
斑處不勝寒,越高的地方風吹得越大,不過就算再寒冷,對她也沒什麼影響。高處雖然風大,但視野也廣,遼闊的空間令人得到解放,連帶的連思緒也奔騰起來。
能夠和花沛然同在一個屋檐下,尤其是在變身的這種情況之下,是她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他竟使用她的身軀,過著她的生活,徹底了解她的一切,甚至包括她的身體……唉呀!羞死人了!
不能否認的,他一直盤據在她心中的某個角落,這一點,是她私人的小秘密。她盡情地享受不為人知的甜蜜,感性卻又理智的暗戀……也許有點可笑且有點傻,但,這正是她在走的路。
一切都為他,他知道嗎?暗戀所能做的只有犧牲奉獻,然後換得對方的一絲感謝。夠了,這就夠了。
暗黑的天上有好多星星,一顆、兩顆、三顆……清清楚楚的掛在天上,而人類的心思,卻比眾星更多、更密集,也更曖昧不清。
當傻瓜遇上笨蛋,要評論哪一個智商最低?恐怕也是一件難事。
☆
「媽媽,你看那個大哥哥好奇怪喔!」小女孩牽著母親的手,指著蹲在路旁的男子道。
「不要管他,我們走。」母親拉著女兒,快步離去。
一只狗走到小女孩所說的那個大哥哥身邊,探著鼻子嗅了一嗅,覺得眼前這動也不動的「東西」不像是好吃的食物,也棄他而去。
就連落葉也乘機欺負他,飄呀飄地落到他的頭上,霸佔著不肯走。
這落魄可憐的男子,兩眼呆滯、空洞,直到肚子又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他才恢復點知覺。
「老兄,你爭點氣好不好?從昨天到現在,你已經叫過多少回了啊?」男子自言自語。
「咕──嚕、咕──嚕。」這次肚子的叫聲更虛弱了。
餓,他實在好餓,但是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哭笑」呢?……嗚,別又來了!本嚕咕嚕咕……
「別叫了,再叫我就開槍斃了你!」
偏偏身上連一毛錢也沒有,想要買東西吃也不行,天啊!都什麼年頭了,難道老天注定要他餓死在街頭,替台灣再添一項「奇跡」嗎?
一個波羅面包滾呀滾地,好巧不巧地滾到他的腳邊,他的眼楮立刻亮了起來。感謝老天,平時多念幾句阿彌陀佛還是有效的,他充滿感謝地顫抖著手撿起了那個面包。
「哥哥,請你把面包還給我。」一個胖嘟嘟的小學生站到他面前。
「這是你的……面包?」他強咽下一口口水。
「對呀!你看,我都已經咬了一口。」
男人強忍住饑餓心忖︰士可殺不可辱,堂堂男子漢,不可以為了小小的利益,而丟掉自己的尊嚴。好吧!老爸要是知道他兒子是因為這樣而陳尸街頭,應該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將波羅面包還給了小朋友,他繼續蹲在那,不知該往哪里去?
在對面等公車的藍瓔,已經觀察蹲在公園外緣的男子,少說有十分鐘之久了。她向來對流浪漢沒什麼好感,但對面那名男子要當流浪漢,似乎太年輕了,不禁引起她的注意。
反正公車也還沒來,正好趁這時候觀察其他人,倒也不失一種打發時間的方法。瞧他滿臉疲憊,稚氣的臉龐卻透出超乎他年齡的無奈,有種成熟男子的魅力,他到底是經歷了什麼事?
「搶劫呀!有強盜呀!」
突然傳來女子的尖叫聲,只見對面公園跑出來一個男子。真是的,竟然光天化日下,大白天搶劫?這匪徒的膽子也真是夠大了!
藍瓔見原本蹲在地上的男子忽然一躍而起,沖上前去與匪徒奮力搏斗,像拍電影似的,動作干淨俐落,三兩下就把匪徒制伏,周遭的民眾紛紛為之喝采,一名中年婦女緊跟過來拼命向他道謝。
「砰!」
那名幫助婦女的男子突然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
他受傷了嗎?藍瓔關心的跑了過去。現在這種社會,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已經太少了,怎麼可以絕種。
「先生,你怎麼了?先生!」那名拿回皮包的婦女不斷的問道。
民眾當中剛好有人是醫生,立刻上前幫昏倒在地的男子診治,藍瓔也擔心的站在旁邊看。最後听到醫生公布答案︰
「放心,他只是──餓昏了。」
☆
坐在公園的大榕樹下,傍晚的涼風徐徐地吹在身上,稍稍解除了夏日的熾熱,在這冷暖適中、宜人的氛圍中吃飯,真是一件樂事。
「我吃飽了,真是謝謝你了。」
「來罐飲料吧!」藍瓔好心到底。
「謝謝。」對方也不客氣,打開,一仰而盡。
本來藍瓔今天懶得開伙,便在學校買便當回去當晚餐,沒想到中途遇到比她更需要幫助的人,便很好心的收容了餓了一天、粒米未進的何敦彥。
「何敦彥,你怎麼會一整天都沒吃飯呢?」她已經從他的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卻還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
「這……說來話長。」何敦彥滿足的將便當丟到旁邊的垃圾桶。度過了這一餐,不知道下一餐還有沒有著落?再看著遠方千變萬化、如錦繡般燦爛的天空,他知道已經很晚了。
「晚上又要睡公園了。」他喃喃自語。
藍瓔就坐在何敦彥身邊,他的話她听得一清二楚,她好奇的問道︰「看你的樣子還是個學生,怎麼會要睡在公園呢?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嗎?」
何敦彥苦笑了起來,他抓抓頭,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腳,最後嘆了一口氣。
「唉!」
「到底出了什麼事?方便告訴我嗎?」藍瓔鍥而不舍的問道。
「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他似乎有難言之隱。「不管怎麼樣,藍瓔,謝謝你的這一餐,天色已經很晚了,你趕快回去吧!喔!你別誤會,我不是受了你的恩惠之後就要把你趕走,而是天色真的很晚了。」
藍瓔抿著嘴輕笑,他憨直的個性令她對他的好感大增,從他口中吐出的輕柔關懷之音,她知道他是真心,而不是虛偽的應付之詞。再說,如果他是壞蛋,他大可纏住她,要她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然而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接受了她的區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