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雲四處飄蕩,處處為家,沒有牽掛,何處不都是家嗎?」傅紅綃笑得淒惻哀傷。
她唯一的牽掛已經有了依靠,而她是被摒棄的孤雲,從來不曾引起他的眷戀。
「端雲,今日不管妳怎麼說,妳既然回來祭拜師父,就代表妳仍自認是雲影之人,我以二代掌門人身分命令妳留下來,不許離開!」
「你的道歉現在我接受了,師父我也祭拜了,過去的一切隨著『端雲』煙消雲散!暗紅綃只是傅紅綃,與雲影再無任何瓜葛。」
今生既得不到他的眷顧,再留在他身邊,只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煎熬!
「除非我死,否則今天妳無法離開天際峰一步。」江湜波堅決地說。
一旁四人亦表露支持之意。
「那你先殺了我吧!」傅紅綃說出出人意表的話。
「端雲……」眾人一陣愕然。
「我的心已經死了,活在世上也只是徒增困擾,一心想求解月兌,偏偏自己無能動手。倘若真能就此月兌離,死在你手上也值得。」
這是向來倔強、愛以言語傷人保身的傅紅綃嗎?
她的心已經死了?
暗紅綃的語氣淒冷哀絕,透露出深沉的絕望,令江湜波震驚,遙想兩年前的往事,莫非傷她的凶手就是自己?
崖上冷風不斷地吹,將崖頂的眾人吹入過往的回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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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江南福德鎮福德客棧
晌午,用膳時間,店內座無虛席。
喝酒的喝酒,吃飯的吃飯,有常客,有過客,氣氛熱絡紛鬧。
一名中年人獨坐在靠廚房的角落桌靜靜用餐,他的眉宇溫文慈藹,身負長劍,氣息沉靜穩重,和周遭談笑的凡夫俗子相較,別有一股仙風道骨的風采。
忽然間,身後的廚房傳來吵架聲。
「你這個死孩子,還躲什麼躲?給我死過來!」罵人的是一道粗嗄有力的男子嗓音。
「不要!」回話的是清脆的童音。
「他娘的,外頭現在客滿,廚房正忙得不可開交,你這個死小子,不給老子蹲在灶爐邊好好守著,在那邊發什麼脾氣,拿什麼喬啊?」
「我要吃飯,不然要我做什麼都免談!」
「狗娘養的,你不過是個小雜役,吵什麼吵?下人要吃飯,也得等客人們吃飽了再說!」
「我是小雜役,你就是老雜役!一樣都是在廚房干活的,你憑什麼罵我,不給我飯吃?哼,你養的那條笨狗成天只會睡覺,胡亂吠人,你疼牠,三天兩頭就偷留上等的炖肉喂牠,別以為我不知道!版訴你,我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你要是再不給我飯吃,我就一狀告到掌櫃那邊去,到時候看是誰吃不了兜著走!」
「天殺的,你這個死孩子,你敢說一句,就給老子試試看!」
「我為什麼不敢說?再不說,我就要餓死了!」孩子說完,對大廚扮個鬼臉,一溜煙轉身就跑。
「還真給我跑?他娘的,老子哪容得了你告狀?站住,別跑,給我站住!」
大廚氣呼呼,顧不得灶爐上還在煮東西,手上抓著菜刀,隨後追出。
中年劍客悠閑喝口酒,不過片刻,就見一小一大兩道身影,接連自廚房奔出。
跑在前的孩子衣衫襤褸,頭發散亂,身形相當瘦小,大概六、七歲年紀,不過小遍小,身手可靈活得很,東鑽西躲,好象水里的魚,從容自在,游刃有余。
大廚有個牛腩肚,矮胖的身子抓著一把大菜刀在後面追,動作遲鈍,跑沒多久,就已經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熱鬧愜意的吃飯大廳,一下子起了喧鬧騷動,所有人都心有靈犀似的,一瞬間全安靜了下來,幾十只眼楮不約而同地鎖住這對追趕跑跳的人。
「死小孩,別跑-給老子回來!」手中銳利的菜刀光亮亮,大廚氣炸了。
「哼,休想!」孩子回頭扮個鬼臉,拔腿一溜,準備跑到前頭找掌櫃告狀,誰知走沒兩步,就讓擋路的人給撞著,小小身子反彈倒地,隨後被那人像拎耗子一樣給一把揪起,
「各位客倌,打擾各位吃飯的清靜,真是對不起。這只是小事一樁,沒事,沒事,請大家繼續用膳。」小二出面招呼幾句,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
沒一會兒飯廳內又恢復稍早的熱鬧,這段小小的插曲轉眼已被人遺忘。
小二對氣鼓腮幫子的大廚使個眼色,便拎起孩子,一起走回廚房。
這一切全落在中年劍客的眼里,他不動聲色,繼續保持沉默,聆听觀察著。
小二粗魯使力,孩子像裝米的布袋,一把被丟到地上。
「小多,你又闖了什麼禍,惹得大廚這麼生氣?」小二雙手叉腰,興師問罪。
「死胖子已經一天一夜不讓我吃飯,我餓得頭昏眼花,沒力氣工作,再不出聲,說不定等會兒我就餓死了!」
「還叫我死胖子?死小表,你再不給老子閉嘴,我就繼續餓你個三天三夜。」大廚氣呼呼,走近狠狠踹了孩子一腳。
「哎喲,好痛!你這個死胖子,只會欺負孩子,老天有眼,你會不得好死,下輩子判你當一條餓死狗!」
「死小表,還嘴硬,看老子今天非好好修理你一頓不可!」
「好了,你的脾氣也該收斂收斂,人胖是事實,何必為了小多的一句話,跟他過不去?反正他好逞口舌,多餓他幾天就是了。前頭客人多,專心干活,可別怠慢讓客人久等了。」
「是,是,小二哥,你去前頭忙吧,這小表交給我處置就好。」
「兩位,且慢!不論這孩子有什麼錯,餓他一天一夜已是極重的懲罰,小二哥跟大廚何忍再繼續處罰他,讓他挨餓呢?」
中年劍客不知何時走進廚房,為小多說話,語落的同時,溫文的目光落在小多髒污的臉上。小多錯愕,一時不知該作何響應,中年劍客倒是給了他一個友善的笑容。
這個陌生大叔為他說話,又對他笑?大叔是要進來幫他的嗎?小多小腦袋瓜微側,忿怒的小臉浮現一絲期盼。
「欸,這位客倌,您有所不知,這孩子生性惡劣,很難教,小小年紀就懂得計較,花樣百出,讓人很頭痛。我要是不從小就好好教他,等到他大了,就管不動了,你說是不是啊,小二?」
「呃……是啊,是啊,這孩子沒爹沒娘,欠人管教,里頭的人都對他頭疼得緊呢!這位客倌,這兒沒您的事,您還是到前頭用膳吧,別讓這個卑賤的孩子壞了您吃飯的好興致。」
「既然大家都對他頭疼,不如就把這孩子交給我吧!」
老天有眼,中年劍客看見小多眼底的祈求,沒讓他失望,他從容一笑,提出出人意表的要求。
「您要這孩子?這……」
小二聞言,面露難色;大廚則在一旁擠眉弄眼,暗示小二不可答應。
這個孩子不知打哪兒學來的,有一手煮豆沙的好功夫,店里現在招牌的點心豆沙糕所要用的豆沙餡,可都得靠這孩子煮;再說,小多年紀小,身子也瘦小,好欺負,好差遣,要是讓中年劍客帶走,往後他想偷懶,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當初你們花多少銀子買下這孩子?」中年劍客不嗦,直接用最世俗也最有效的方法解決。
「哎呀,客倌這麼問,可就上道了!這孩子當初可花了我們十兩銀子買的,加上這兩年來的吃住苞栽培,加加減減,至少也有五十兩銀子。」
誰不見錢眼開?有銀子就好說話了!小二對大廚使眼色,要他別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