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怔,隨後意會,雙頰不由自主染上紅霞。
她明白若沒有「解藥」,這男子注定命喪此地。
面臨生死交關,眼前又有她這個「現成的」,可他卻還強自壓抑著,要她快走,而不是動了歹念,直接就把她
思緒用飛游移,不可休止,見他痛苦的模樣,心頭恁是不忍,使忽間,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她為自己大膽的想法而震懾!可愈想,思慮愈是清晰,這是個可行的方法。為了她的將來,她必須賭上一睹!
這是活了十八年的她頭一次為自己作主,她不想自己的命運再受人擺布!這位公子,就原諒她的一己之私吧!
「我不走,我要救你。」她深深吸一口氣,堅定宣示。
***
一個時辰後,落月軒。
朝日已升,青青床上閑來覆去,半睡半醒;杜曇英發怔不語,弄完每日必煮曇花水之後,找個理由要後娘送過去,回到落月軒就一人坐在桌前,瞪著茶壺發呆。
突然間,一只熟悉的碗「踫」地一聲,用力被放在她的面前,力道過大,水濺出來,濕了桌面,也噴到杜曇英的臉,突如其來的冰冷濕意,順利將神游太虛的她給喚回。
「天衡不肯喝藥。」方采衣直截了當坐下來,看著杜曇英,眼底清楚寫著疑問與不解︰「沒你過去,天衡說什麼都不肯喝,雖說到最後我夫君是可以采強硬的手段逼他就範,可是終究不是磊落之法。曇英,你到底怎麼了?昨晚沒放曇花,今早又沒送藥,沒有熟悉的曇花香相伴,天衡徹夜無眠啊!」啊……」杜曇英低呼一聲,愕然無語。听聞他一夜無眠教她胸口一陣緊窒,整顆心酸澀又糾緊.昨有……她何嘗有過?
「為了天衡的病,我不得不拉下臉來說句重話,當初是你親口答應接下照顧天衡的任務的,如今卻一句話都沒說,突然間就不送藥,這可是嚴重失職啊!曇英,到底怎麼回事?」
見杜曇英像個悶葫蘆似的,為問出真相,方采衣不得不收起溫柔和善,改以沉聲厲色通話。
「我……呢……」杜曇英支吾半天,還是搖搖頭,半句也不肯說。
「你不說,好,那也行。現在馬上跟我過去衡院,天衡喝藥的時間不能耽擱的。」
「不要,方大夫,求求你不要逼我,讓我……至少讓我有兩三天的時間可以冷靜,好好想一想,拜托你。」杜公英沒頭沒腦,提出奇怪的請求。
「我不通你,那天衡怎麼辦?沒你在,他不肯喝藥啊!」
「請……請蕭公子幫忙……」
杜曇英遲緩回答。
「你莫名其妙變成個悶石頭躲起來,已經夠氣人了!居然還要我夫君扮小人逼天衡喝藥,休想!」方采衣拍案大喝.扮起拿手的惡人來了。
「我……」要不是發現了江天衡就是……她也不願意這樣啊!
杜曇英羞愧得低下了頭,眼眶微紅,淺淺的水霧在眼底打轉。
兩人的交談聲吵醒了早已半清醒的青青,她揉揉惺松睡眼,瞧見娘親眼疼愛她的方阿姨都在,小小身子靈活爬出被窩,溜下床,鑽到娘親身邊,朝氣十足對她娘親跟方采衣問好。
「青青,早啊!」
方采衣微笑回道。
「娘,娘,青青在跟你說早耶!」見娘親沒回應,青青拉了拉杜曇英的衣袖提醒道。
不知道為什麼她娘親突然間能開口說話了,青青只高興著她娘親終于能說話了,而且聲音好好听。
現在只要一逮著空,青青就直巴著杜曇英,要她娘親開口跟她說話。
「啊,青青,早,娘剛剛在想事情,所以沒听見青青喊娘,對不起幄!」
「啊,沒听見幄?」青青嘟起嘴,小臉露出失望的神情。
看著青青那雙和給予她生命的男子一模一樣的眼楮及相似的臉龐,杜曇英心頭一凜,明知她不該逃避,可一個想法還是在腦海里瞬間迅速成形……
如果可行,那對她對青青,還有對他……都該是件好事吧?
盡避心頭懸的是模擬兩可不甚確定的答案,可意志早已焦急催促她往前行。
素手一伸,將女兒摟人懷,模模她的發,杜曇英柔聲問道︰「青青,想不想知道是誰幫娘,讓娘可以開口說話的?」
「想。青青想跟他說謝謝,因為他讓青青終于可以跟娘說話了。」
「好,那你听好……」杜曇英低頭,在女兒耳畔低語,半晌,青青甜甜微笑,用力點頭應好︰「嗯,青青知道了。娘,快帶青青去。」
靈活的身子一下子溜出娘親的懷抱,拉著杜曇英的衣袖,直喚她娘快點。
「嗯,來,跟娘來。」
杜曇英牽起青青的小手,另一手捧起桌上的碗,一大一小身影離開落月軒,往廚房而去,完全忘記一旁還有個方采衣。
跑來興師問罪找答案,沒想卻被徹底忽略,杜曇英的舉止讓方采衣一頭露水,完全想不透她如此做意義何在。
心頭存在的疑問如陰天的雲,被納悶的風一吹,愈積愈厚,愈堆愈大了。
第五章
杜曇英一手執壺,一手牽著青青,母女倆步履款款往衡院主屋而來。
方采衣不語,一路尾隨杜曇英母女,隨著路行,心頭納悶愈深。
奇怪,曇英葫蘆里究竟賣些什麼藥?
來到主屋前,青青雙手捧著碗,讓執壺的娘親將曇花水注人,隨後杜曇英手一推開門,青青一臉專注,小心翼翼端起相,往屋內而去。
沒多久,就見蕭敬天滿臉不解地走出來,覆上門,對上妻子詢問的眼光,一瞧,竟是相同表情,蕭敬天忍不住一笑。
「天哥,你怎麼出來了?」
「是青青請我出來的,她說要跟在主叔叔說悄悄話。」
「什麼?就這麼一句話,你就被‘請’出來了?」方采衣當場傻眼。
「青青說話那神情好認真,不知為什麼,我看著她的笑容和認真的神情,不自覺就點頭答應了。
妹子,剛剛看青青的模樣,我竟覺得有點眼熟…
「你也發現了?在祥德鎮剛遇見青青時,我就有這種感覺了……,
兩夫妻正欲繼續交談,方采衣眼角瞄見青青已端著碗走到床邊,坐在江天衡面前,一瞼純稚甜笑,小嘴飛快張合,不知在說些什麼。
杜曇美的心緒早轉到里頭去了。
見青青開始對江天衡「說悄悄話」,蕭敬天夫妻倆索性也轉頭,四只眼楮直盯著里面瞧,看青青為他們解答。
杜曇英水眸定定望著床榻上那一大一小的人影,交疊的雙手顫抖,掌心沁著薄汗,神情專注卻緊張,雖然他們之間有……但青青可否勸江天衡喝下曇花水,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屋里,青青一走近床榻,江天衡立即有了反應。他靠著嗅覺和听覺辨別方向,正確無誤地轉向青青這邊。
香味,是那股熟悉的曇花香,是她來了?沉甸甸的心頭頓時輕松不少,可是味道清淡許多,與他記憶里和這幾日病中牢記的氣息不太一樣,這……
「莊主叔叔,你好,我是青青,我幫娘送藥來給你喝哦!」稚女敕的童音清亮甜美,青青捧著碗立于床前,精神地對江天衡打了招呼。
青青?
娘?
听這嗓音,該是個小女孩。她說娘,難道是曇英姑娘的孩子?
日昨,蕭敬天對他細說他中毒後這段時日所發生的事,杜曇英是何方神聖,從好友口中,他已有基本的了解,可好友並未提到曇英姑娘已成親,還有個女兒啊!
不知為何,想及曇香已有歸屬,他的心不由自主竟滑過一陣不舒坦,像是被人用悶棍狠狠敲了一記,泛疼得緊;又像是珍藏許久的寶物被人偷了,心頭又慌又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