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不信!」
「你……我說沒有就沒有,我行事光明正大,何需探你心思?」
「光明正大?以你過去曾有過的行為,也配說光明正大這四字?」陸清宇牛脾氣又犯,一怒之下便是口不擇言。
方才白霜染的挖苦成了導火線,加上兩人稍早離開陸宅,他一路關心詢問白霜染,卻得冷臉相對,心中壓下的惱怒全在此刻爆發。
「你真是偏執、死腦筋,我真的沒有,你為什麼不相信?」
「我眼楮看不見,你要我怎麼相信?」
秋風輕拂,林間鳥啼婉轉,但樹下的兩人卻因意氣用事,小小的口角漸漸演變成劇烈的爭執……
「陸清宇,你真是頭牛!一頭冥頑不靈、食古不化的大笨牛!我終于明白柳成音為什麼舍你,而選擇元紹真了!換作是我,也會作相同的決定。」白霜染已氣昏了頭,心中的話不加思索便月兌口而出。
「什麼?你說什麼?有膽給我再說一遍!」方才的爭吵已讓陸清宇心煩氣躁,現在又听見柳成音的名字,觸動了心底隱痛,他眼底閃著怒火,沉聲問道。
「說就說,誰怕誰?我說柳成音拋棄你,不是沒有道理的!」白霜染手叉腰,一副潑婦罵街樣,應陸清宇的要求,原音重現。
「你……你是哪根蔥?算個什麼東西?我跟成音之間是什麼樣的情感,憑你,哼,根本不夠資格論斷!你剛才說的話,我全當作是狗屁!」陸清手嗤之以鼻,厲聲反駁。
「你……」陸清宇冷絕的態度徹底傷了白霜染的心,她的心疼得揪緊,緊得幾乎要喘不過氣,好疼!好疼啊!
淚水不爭氣地涌現,凝聚在眼眶打轉,漸漸模糊了她的視線。
然失明的陸清宇根本看不見她此刻強抑淚水,幾欲崩潰的傷心模樣。
「眼瞎並不可憐,心盲才是可悲。陸清宇,你正是那個心盲,看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混蛋!是我看錯人了,我活該!我自認倒霉可以吧!我寧可被天界懲罰,道行盡失,魂飛魄散,從此消失于天地間,也不要再看見你這個渾帳家伙一面!」
「嗚……」淚水終于忍不住落下,白霜染情緒徹底潰決,素手搗住唇,掩去哭聲,她不願在陸清宇面前哭泣。若是讓陸清宇知道她為了他的無情言語而泣,那她真的連最後一點尊嚴也都留不住了。愈想愈覺委屈,成串淚水像是洪水攪堤一樣,洶涌汜濫,淹沒了她的眼,也擊潰了她的心,一顆兩千年來始終平靜無波的心。
「嗚……為什麼!為什麼?我……到今天……才知道……」她依舊掩著唇哭泣,在心中無聲地吶喊。
為什麼她堂堂一個天界仙子,會栽在這個平凡的人界男子手里?莫怪她會吃醋,她會心痛,因為他奪走了她的心,她愛上他了呀!
太遲了,她早該在法力漸漸減弱時就該察覺的。若能早一點發現她早對陸清宇動了心,或許……今天受的傷害不會這麼深,心也不會這麼痛啊!
「白靖……白靖……」
方才的怒聲大喊突然消失,四周恢復平靜,陸清宇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安,他伸出雙手,在半空中模索,呼喚白霜染。
好一會兒,白霜染止住了淚水,收整情緒,才站起來,走到陸清宇身邊。
「剛剛的一切就當是我害你失去柳成音所應得的報應,我認了!」白霜染一字一句,清楚地聲明著。
「白靖,你怎麼了,到底在說些什麼?剛剛說什麼被天界懲罰,魂飛魄散,現在又說什麼你曾經害我失去成音?這究竟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陸清宇一雙大掌胡亂在眼前模索,試圖抓住白霜染問個明白。
「沒什麼好說了,以後如果有機會,你總會明白的。現在我最後該做的事就是讓你復明,然後我們之間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再無牽扯!」
「讓我復明?為什麼你有這個能力?你一定要說清楚!白靖,你听見沒有?」听見白霜染能夠讓他的眼傷復原,陸清宇心中的疑竇更深了。
「你說我不夠格評斷你跟柳成音的事,那你沒有資格來過問我的事情。」看著這張令她依戀的臉龐,說著與心意相違背的話,白霜染才停住的淚水又忍不住泛濫。
「一切到此為止,以後……我們不會有機會再見了,你自己……多保重。」
兩串清淚沿頰滑落,白霜染從衣袖中掏出青瓷瓶,打開瓶口,將還原仙水對準陸清宇的雙眼灑去。
「啊!白靖……你對我做什麼?啊!好痛……你居然害我……啊——」
還原仙水一接觸到眼楮,陸清宇立刻感到一陣劇痛,疼痛來得急又快,讓他無法忍受,陣陣針扎似的刺痛讓他疼得倒在地上打滾,頻頻哀叫出聲。
「連最後一刻你也不相信我……這段日子我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我對你的心還不夠讓你了解我嗎?呵,可嘆,是我自己活該,咎由自取……」白霜染唇邊逸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淡淡地,旋而在她的淚水中隱去。「呵呵,咎由自取,白霜染,你咎由自取阿!」
一番自我諷刺的話語伴隨傷心欲絕的白霜染一起消失在風中。
「啊……啊……」
疼痛漸漸減緩,陸清宇放開遮住雙眼的手,接著雙眼感到一陣輕松舒坦,沒多久他緩緩睜開眼,一陣刺眼的光線襲來,是他久遠的光明。
「我……我的眼楮復明了,我又看得見了!白靖,你……你真的治好我了!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的!」
陸清宇連聲自言自語,沉浸于復明喜悅的他還未發現身邊早就沒了人。
適應好一會兒,他終于能夠完全睜開眼楮,重新看見這個世界。
張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急著向白靖解釋道歉,然而環顧四周,回應他的只有清風鳥語,周道是一片靜寂,這……他何時跑到這片林子里來了?
「白靖、白靖……你在哪里?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快出來,白靖!」
陸清宇在林間奔跑,四處呼喊白霜染的化名,任他喊破喉嚨,也沒有人回應。
微風輕輕拂過,激動的心緒逐漸平靜,陸清宇細細回想方才兩人爭執的情景,還有白霜染在盛怒之下所說的話︰
「我寧可被天界懲罰,道行盡失,魂飛魄散,從此消失于天地間,也不要再看見你這個渾帳家伙一面!」
「剛剛的一切就當是我害你失去柳成音所應得的報應。」
「一切到此為止,以後……我們不會有機會再見了。」
「呵呵,咎由自取,白霜染,你咎由自取呵!」
這些話愈想愈讓他糊涂,這……「白靖」究竟是什麼來路?
白霜染,你咎由自取……
「難道白靖不叫白靖,‘白霜染’才是他的真名?」
這名字既特殊又雅氣,秋霜綴染,帶著幾分深秋離愁的味道。與容陽城傳說中的菊之花魁同名,對陸清宇來說有種隱約又莫名的熟悉感。
不行!白霜染身後有太多的謎未解,不能就這麼放他離開……
望向幽暗的林蔭深處,陸清宇心中暗暗下了決定,他非找到白霜染,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一道身影,縴縴弱弱,隱隱幽幽,腳步顛顛簸簸,穿過林梢,走過官道和人群。過往行人的歡聲笑語,像是在諷刺嘲笑她的心碎神傷。
嫉妒沖昏了頭,方才不顧一切施展「移身形轉」,耗去她大半的元氣,失去法力的屏障,她的身形變得飄飄渺渺,像一縷失了心的幽魂在人界飄蕩。
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人瞧得見她的存在,而她,在他的心底,原來連一粒沙的分量都不曾烙下。原來愛上人卻得不到回應的感覺是這麼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