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難道一切得從頭開始嗎?
安寧遠看著累得趴在床沿睡著的楚楚,對于歷歷在目的往事,浮起一絲懊悔。當初他不該看她單純可欺、天真動人,就順著性子為所欲為,以至于今日,楚楚的心中多了一層防備。
他心痛地撫著她略顯凌亂的頭發,她真是忙壞了。
幾乎是他的手才一踫上她的發,她就醒來了。
「啊……你醒了,我去找極吉姑娘……別動、別動,你的肩傷很嚴重。」
看著不說半句話的安寧遠,楚楚心想他大概是口渴想喝水,便倒了杯茶。誰知才送到他嘴邊,捧住杯子的雙手就被牢牢握住。
「怎麼了?」突然意識到這間昏暗的寢室中,只有他們兩人,不大妥當。
「妳……」她不會不知道他的心意,為什麼要這樣問他?
裝得他們就像是陌生人一樣,不自在。
「我……我去找極吉姑娘來好了。」楚楚硬是將茶杯塞入他手中,整整衣服,轉身就要離去。
「楚楚……沒想到真被師父說中了,幸好我只是受了點傷……」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楚楚背影一顫,緩緩轉過身面對他。
「對不起,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唉,其實該怪的是我,楚楚……」這就是他要的苦肉計效果,只要充分利用楚楚的同情心並將她留下,那麼不論楚楚怎麼不願意和他在一起,或是有再多的顧慮都可以擺一旁,等以後再解決。
「不……不是你,是我,都是我不好……若不是為了救我,不會賠上你一條手臂,對不起、對不起……」她說到後來聲音哽咽而不成調。
「手臂……楚楚,妳在說什麼?我的手臂怎麼了?」安寧遠這時才驚覺整條右手臂動也不能動,極吉在他手臂上玩了什麼花樣?
「極吉說……」楚楚不敢說下去。
「她說什麼,別哭,妳慢慢說。」安寧遠用還能動的左手拉住她,平心靜氣的問,但楚楚看在眼中卻是愧疚滿心,以為他是為了她,才故作平靜。
「她說……她說……」她沒法止住哭泣。
「她到底說什麼?妳別哭,慢慢的說,我不會怪妳的。」安寧遠捺著性子安撫著她。
「她說你的手臂不慎傷了經脈,恐怕……」
「恐怕有殘廢之虞。」他在听到「傷了經脈」這四字,便明白了他手臂傷勢的來龍去脈。
而听到這句話的楚楚,再也受不了,屈膝跪在床前,邊哭邊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關系……不過,極吉也說你的手臂不是沒救,所以你別太傷心……」
可是安寧遠只是一臉的木然,她想他肯定是被廢了條手臂的事給驚住了,一時間才會反應不過來,可見這消息對他來說打擊有多大。
「寧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她既是愧疚又是心痛的執著他的手喃喃自語。
「我怎能相信……極吉……」在听到楚楚為了他傷心時,不容否認的,安寧遠心中的暗喜壓過了如何回整極吉的怒意。
還算賀樓天泰有些良心,還算極吉認他這師兄。
肯定是賀樓小子偷听到他和楚楚的爭執,他也明白了當時為何會有一陣腳步引開笑閻王,而這種身受重傷、騙人淚水的苦肉計必是小師妹想出來的,他會好好謝謝他們的。
「寧遠,你說什麼?」
「我說,妳要我怎麼相信?」安寧遠回過神來,看著淚汪汪的楚楚,此刻她的心神全專注在他身上,他總算勝過念安在她心中的地位。
「極吉說,只要照著你師父所授的針灸術,假以時日,你的手臂自然會和以往一樣。」楚楚將極吉對她說話一字不漏地轉述一遍。
「小師妹……咳咳……她真這麼說?」什麼針灸術?虧她還真能胡扯。
「嗯,她是這麼說的。」楚楚怕他不信,還點頭加強她話的可信度。
「那誰來幫我施以針灸術?」
「該是極吉姑娘。」楚楚自然是將此重責大任放在極吉身上。
只是沒到隔天午後,楚楚就得知一個青天霹靂的事實。
「楚楚,妳說什麼?」
「極吉,妳何時要幫寧遠針灸?」怎麼還在大廳優閑地喝著茶?
「可是我沒向師父學過,只有師兄會而已。」極吉皺起眉頭,像是不明白為什麼楚楚會以為她懂針灸術。
「只有寧遠學過,妳真的不會?可是寧遠受傷了,沒辦法為自己針灸,這要怎麼辦?」她開始有些急了。
「楚楚,我們的師父怪得很,他會的奇門異術很多,卻針對徒弟的天性與資質來決定傳授何門功夫,是以師兄學過針灸術,而我學的卻是解毒之法。」
「可是……」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
「是安公子……」門外跑來了個慌慌張張的婢女,在見到楚楚時欲言又止。
「師兄怎麼了?」看著慌忙跑進來的婢女,極吉眼中閃過竊喜,隨即示意婢女說下去。
「安公子一醒來就是摔盆又摔盤的,現在他又大聲嚷嚷說……說……」
「說什麼?別吞吞吐吐的。」
「他說楚楚姑娘騙他,還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好了,大概一輩子都要是個廢人了,他又說若是楚楚姑娘再不出現,他……他就大鬧咱們賀樓府。」婢女戰戰兢兢說完這番話,就怕得罪了楚楚。
「師兄也真是的。」極吉听到這無理取鬧的話,哭笑不得。
「我去看看好了。」楚楚怕安寧遠氣上心頭,真的不顧病體大鬧一番。
「楚楚,別理師兄。發什麼脾氣,妳昨晚不是已經照顧他一整晚了,今天他八成是有力氣了,我看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不然怎麼會有力氣鬧脾氣。」
「極吉,妳別生氣。我去看看。」楚楚微微點頭,便和婢女一塊離開。
「真是,這個賊師兄。只不過是中了個小毒,讓他裝成重傷,不就如他所願了嗎?可憐的楚楚,真是不忍心……都該怪天泰,他為什麼要用這種事來還師兄人情,自己還不起,還要拖我下水。要是以後楚楚知道真相時,八成……唉,反正是師兄要和她過一輩子的,就讓師兄去煩好了。」
☆☆☆
「寧遠,怎麼了?」楚楚一進屋就看見滿地狼藉,而他則是臉色蒼白的坐在床上。
「怎麼了?我還能怎麼了,不過是練習左手罷了。」安寧遠沒好氣的回著。
「呃……」
「唉,算了、算了,說再多也沒用,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醫我的手臂。妳昨晚不是說極吉要幫我針灸,都已經過了午時,怎麼極吉還沒來?」
「嗯,寧遠,極吉說……」楚楚正想把方才極吉對她說的轉述一次。
「她有事還是沒空?」
「都不是,她……」
「她什麼?」安寧遠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吉不會是吧。」
楚楚不敢說是,只是用一種哀怨的眼神看著他。這些全都是她害的,不如她自告奮勇來學針灸術,這樣寧遠的傷才有可能痊愈。
「寧遠,我學。」
安寧遠乍听之下還沒听懂她的意思,在听懂楚楚隨後的解釋,他對于極吉丟給他這個棘手問題,心里又是一陣咒罵。
「這樣也好,妳過來。」表面上是鎮靜,實際上卻是走一步算一步。
楚楚听從地走到床邊,等著他的下一步指示。
安寧遠遞了個錫盒給她。
「這是……」楚楚很納悶。
「打開來。」還好他身邊正巧有這個能派上用場。
楚楚打開制作精細的錫盒,里面一共有三層,金針由大到小輩有九支,而銀針則是長矮粗細各有兩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