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秋心涼得很,卻故意放軟聲線說︰「不過現在的她迷亂恍惚,說的話不能當真……」
「迷亂恍惚?!」程昊很著急,「嚴重嗎?會不會有事?我立即去看看她……」
「不要!」丁秋叫,「萬一被丁家人看出端倪她更覺羞恥,你也會被揍成豬頭,屆時想化解難度更高。」
「那……」
丁秋頓了一頓,硬聲說︰「方法是有的,就不知你肯不肯配合。」
「快說。」
「和我戀愛,只有這樣才會刺激丁萌,才會知道你的好。」
程昊嚇了一大跳,「你胡說什麼?」
「你是聰明人,難道听不出弦外之音?」她冷笑,「為了追求她一直低聲下氣,這不代表你有多偉大,只代表你自貶身價,把她奉作雲朵自己比作泥巴,不是我刺激你,如若現在應展突然說喜歡她,你想丁萌會選你還是選他?」
他不做聲。
「沒有波折的愛情不會完美,輕易到手的幸福不夠牢固,就讓她流些眼淚吃些苦頭吧程昊!這個周末,我們相約到丁萌爸媽常去的酒樓喝茶,裝作親密,屆時我向他們介紹說你曾是丁萌的老板,現在是我男朋友,短短數天轉變強烈,才夠刺激力度……請放心,我至多挽著你的手臂而已。」
「不行!」程昊立即搖頭,「將來揭露真相,丁萌爸媽對我的印象必會大打折扣……」
丁秋冷笑,「不用激將法如何令丁萌心痛,回憶起你的種種好處?橫豎你也不會真的和我約會或上床去。」
他臉一紅,說不出話來。
「總之無論如何,短期內丁萌絕不會和你見面,連電話也不會接听。」
「我知道……」
「明白就好。」為免程昊反感,她似乎很維護著堂妹,「剛才在丁家,我說要倒追你,丁萌滿臉不自在,可見對你並非無情。姐妹多年,除了丁家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別看她平日頗粗神經,其實也有感性的一面,會在突然間被某些外在的牽引觸動心靈,這如同失物復得,方會喜極而泣一樣。」
「真有這個可能?」程昊驚訝,心底也認同丁萌是此等女子。
「相信我這一次吧。」丁秋話題一轉,「今晚交談就此打住,周末咱倆相偕到酒樓吃早點去!」
第6章(1)
一連幾天,丁萌佯裝感冒在房間蟄伏,借此切斷一切外來信息。然而,父親母親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輪流在她眼皮下轉著,繁忙程度比上班時面見客戶同事有過之而無不及,更要命的是她心里有鬼,家人的過度關懷,嘮叨不休的問候壓迫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閑暇時,她會想起程昊。
想起那一杯微涼的甘苦茶,那日午後無盡的溫柔,還有他輕撫額角時的暖意……只要靜下心來,就會發現,那天的一切,就像童話故事一樣,順理成章地發生在雨後初虹的時刻,發生在美麗的銀白色別墅里。
那一刻的程昊百般呵護著她,那小心翼翼的動作,如同撫弄心頭珍寶,謹小慎微得叫她心痛。
突然覺得他其實很寂寞,很想很想藏在他消瘦的懷里,讓他感受何為親密,何為激情。所以她沒有退避。
程昊又驚又喜,流露著正常男人應該有的興奮,和溫厚男人的羞澀。
這令她很刺激,于是全情投入,跟著感覺走。如果沿此一直演算下去,如果她也愛他的話,便是浪漫如童話般的愛情故事,他們或會繼續,或會分手,過著所有平凡人要過的生活。
然而激情過後,混亂迷惑,無法確定是否喜歡他,無法原諒自動獻身的自己,更懷疑是酒精作用,抑或利用程昊平復被應展羞辱後的疼痛,因此愧疚得無法自已。
如此三天過去,情緒漸漸平復,她開始奇怪程昊為什麼銷聲匿跡,道歉電話也沒一個。甚至想過溜到村尾,瞄一瞄他的別墅是否亮著燈光。
猶豫了很久,最終沒有這樣做,卻不能掩飾越來越強烈的猜測心理。想過叫丁秋打探,但她好像還很喜歡程昊,這令她不太情願撥動那一串非常熟悉的電話號碼。
周六早晨,終于忍不住了,反正平時也會找她說話,這比完全不聯絡更顯得自然。
電話接通了半天,那邊傳來和丁秋極不相襯的慵懶聲線︰「好早哇,誰這麼不識相……」
「是我……」
她「哦」了一聲,「啥事?」
「聊聊嘛……」她訕訕的,「這幾天為什麼不找我?」
「廢話。」
「什麼意思?」
「給時間你舌忝傷,同時趁機找程昊示愛,以便乘虛而入。」
「你……開什麼玩笑!」
「誰在開玩笑!現在良機驟現,若不把握時機我枉為丁秋。」
「這話太過了吧……」丁萌郁悶。
「那天就和你說過了!如果你要,我立即退出!如果你不要,為什麼我不能追?」
「才幾天的事,哪能明確得了……」
「總得決定下來——對了,有一件事要和你說清楚,那晚我向程昊如實反映,就說你暫不想談感情事,這樣說沒錯吧?」她說得理直氣壯,然後側耳听她反應。
丁萌呆住,不知要說些什麼——如果程昊真的成為她的姐夫,心一定會痛,是緩慢而來又真實存在的痛,這將會牽引著她,在突然的一剎觸動思緒無聲流淚,從此不敢再靠近那座美麗的白色別墅……
我其實是愛程昊的——心里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說,可惜這種感覺間歇而來,緩慢輕淺,稍一不慎,便被她的粗線條神經過濾了去。但此時此刻,終究顯露出來了。
「怎麼樣?不會覺得心痛吧?」丁秋追問。
「胡說什麼……」
「你不舍就直說,我可以就此打住,否則只要他不搖頭,我便如貼身膏藥般粘著,他是要結婚生子的傳統男人,說不準看多了我順了眼,會改變主意!」
她心刺,卻嘴硬︰「這關我什麼事……」
「這就好——嗯,我一會約了他喝早茶去,得仔細打扮!拜拜!」
「你約了程昊?」丁萌驚詫,火速追問。
回應她的,是一連串「嘟嘟」的忙音。
「那個他是程昊嗎?是嗎?」腦子空白一片,她緩緩栽倒在床上。很想很想去電程昊求證一下,再不就說聲早晨好聊聊天氣,反正很想他立即知道,那天的事她不後悔,不後悔!
然而醞釀許久,仍然捂面枕間。她是個平凡的女孩,與全天下的女孩一樣,希望男人率性機動——該主動時不忍讓,該忍讓時不主動。但程昊沒有,三天過去了,他對她不聞不問,卻和丁秋相約喝香茶吃早點。那天的事,似乎他比她更渴望忽略不計。
想著想著,怒火莫名躥升!丁萌火速跳下床,在衣櫃隨意翻出衣裳穿上,緊抿著嘴一手抄起小背包,臉不洗牙不刷竄出房門,沖動地要去質問那對她根本沒有資格質問的男女。
丁萌奔至朱記茶樓,睜大眼逐個客人打量,卻不見丁秋和程昊——丁秋最討厭這間茶樓,程昊卻說過喜歡這兒的懷舊氣息。現下遍尋不著,必是男的遷就女的去了。
她郁悶,轉身朝大門沖去,拐彎時看不清楚,朝一個提著茶水壺的中年女子直直撞過去!
「當、砰、嘩啦!」茶水灑了一地,仿銅的壺骨碌碌沖向旁邊的桌子底,躲著不肯再出來。
她不管了,連聲叫著「對不起」,身子仍如剛才般朝外沖去。
才剛沖出大門,身後便傳來叫罵︰「趕投胎呢?瞎子一樣撞過來!」
「現在的閨女真沒修養,橫沖直撞的,早該淋她一頭一臉的髒水!」另一個女高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