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今夜不宜傾心 第18頁

作者︰水色

嘆了一口氣,她掏出電話,撥給母親。

「什麼時候回來?」再為人母的母親語氣平淡,並無喜悅,也非難堪。仿佛她是多年前在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坨多余的胖肉,淡薄得她經常懷疑自己是不是撿回來養的。

不過也有別的可能——新愛在旁,母親不適宜發出染有過多情愫的語氣。可可這樣安慰自己。

她笑了笑說︰「今早。」

「哦。改日我們再約著吃頓飯吧。」她頓了一頓,略顯小心地說,「你現在來不來坐會兒?」

「不了,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我很累。」她連忙答,「最好立即跌在床上睡死過去。」

「你這丫頭。」母親笑了,語氣輕松起來,「沒去見見他嗎?」

「父親?」她故意問。

母親輕哼了一聲。然後似是輕捂著話筒說了一句什麼,那邊傳來腳步遠去的聲音。

惱氣微上心頭,她眨眨眼楮,「你不知道爸爸病了嗎?不過就算知道又如何,委實與你沒有關系了。」

母親不語。前夫富貴也好貧窮也罷,與她再沒任何的關系。

可可驀然後悔——明知自身角色已無關緊要,再向有新夫新兒的母親撒嬌實在無趣,說這樣的氣話更加不智。

「可可你別這樣。」母親嘆了一口氣,「我已不愛他,他也不再愛我,對方的喜怒哀樂,我只有听的分,再無任何阻嚇作用。于他而言,我的角色也是一樣。」

可可一哽,氣焰再度冒頭,「但你們曾經相愛!曾經在聖母面前承諾與對方相偕一生一世!」

「你已長大,應該知道成熟理智的人都不會輕談承諾,當初說得出口,是因為我們年輕。」

「我……」

「一切已成過去。人要向前望,不要因為過去誤導自己,留戀一些失去顏色的記憶。」

既然母親盡力自我開月兌,她也不忍咄咄逼人,卻問出積郁在心里多年的問題︰「媽,當年你發現父親不忠後,他曾乞求過你的原諒嗎?!」

「……」

「能告訴我嗎?我真的很想知道……」

「現在大家都很好,何必再提過去?!」母親語帶煩躁,「反正是你父親不對在先!這點你記著!」

可可當即噤聲。母親說得沒錯,他們只是爭取蚌人的利益。他們都沒錯,錯就錯在她莫名來到世上,以至不得不從小獨自憂傷,獨自快樂。

兩人沉默,半晌,母親主動問︰「拍拖沒有?」

「沒有。」

母親又再沉默。

可可猜她正在內疚。自中學以後的記憶里,母親好像第一次詢問她的私生活,而且是在沒話找話的情況下。她必然也意識到自己是這樣,所以語氣並不自然。

可可微笑,說︰「媽,我一會約了同學聚舊,遲點再聯絡吧!」

「好的。」她微松一口氣,頓了一頓,又說,「你一直是個乖孩子,能自己照顧自己,十年前我離開的時候,你還在中學讀書,你沒有哭,也沒有挽留,只是站在陽台朝我揮手。陽光從正面射向你的眼楮,你眯起來的眼楮,我看不見你眼中是否有淚,我一直在猜想這個問題。但、但之後每次見面,你說話都那麼俏皮,笑得那麼快樂……」

「所以你們從來不曾內疚離開我。」可可淡淡接上,「知道嗎?我俏皮快樂是因為我不得不學會這樣活著,否則,事實會一直提醒我其實很孤單。」

「……」

「你們不停地吵,吵到我十三歲那年,爸爸帶著一個女人和我到‘綠竹居’吃海鮮自助餐,然後愉快地告訴我,他要和身邊的女人再結婚。」

「……」

「之後沒多久,你也告訴我要結婚了,好像是半年之後。」可可笑了笑,又說,「當時,你們並沒有問我願意跟誰,說是讓我,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自由選擇。」

「記得當時你並沒多言,很冷靜地選擇了在學校長時間寄宿,寒暑兩假就跟著工人蘭姐在舊屋子里過,其實我當時也經常叮囑蘭姐要多疼愛你的。」母親微嘆一口氣,「不過說到底,我也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但如此選擇……亦是身不由己,你不會明白和一個不忠的男人生活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所以我沒怪你們啊。」可可笑得很大聲。

母親一窒,不知說什麼好。

可可仍然「格格」笑著,好一陣子才很努力地止住笑聲,「對了,你們知道我賣了大房子再買小房子嗎?噢,應該是不知道了,如果我遺棄了我這個手機,假如我不主動,你們不會再找到我了……」然而話未說完,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真的遺失了這只手機,將會連向擎也一並遺失了……

她突然說︰「媽,我還有事,拜拜。」然後迅速合上電話,動作間,依稀听到母親在那一邊焦急地叫。她不管,左右一望,側邊不遠處有根電燈柱,干脆走過去靠著,起勁按著手機的通話記錄。

指尖翻飛彈動,然而心底處,卻漸漸浮現出前所未有的絕望——他發來的信息早已刪除,更沒有把他的號碼存放在電話簿里——她清楚記得自己沒有這樣做。

又過了一會,她徹底絕望。

早知道自己是這樣的性子——習慣性地逃避,不知不覺中和一切渴望的事物擦身而過,像一只傻瓜候鳥,無聲地放棄了曾屬于自己的春天。

淒然一笑,慢慢合上被體溫烘得過熱的手機,可可恍然走進昏沉的行道樹陰里,一任思憶把悔意益發膨脹。有那麼一剎那,她悲哀地渴望自己突然在馬路上莫名地消失掉。

自此,無論白日、黑夜,她不時會回想他的面孔、氣息、言行舉止,時間越久,越顯熟悉。

她知道自己在思念他。

一個月後,為了糊口,更為了讓父母覺得自己生活得很正常舒暢,可可再次步入工作。是一家旅游公司。

因為自小便渴望出外游蕩,大學畢業後她曾業余修讀過旅游課程。

旅游公司有條石陽路線,應聘時她便多了個心眼,很想留在這家公司任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或許是經歷難忘,或許是自我懲罰,反正是這樣做了。

然而,處理了無數次石陽路線游,卻只換來更多的惘然若失。兩個月後,她再度辭去工作,拿著薪水外出散心,放逐日漸頹廢的心靈。

準備出行物品的時候,腦海總是不時回蕩著向擎的說話。她收拾得很仔細——防水背包、疊成小榜子大小的膠袋、「金菀」巧克力——向擎也是吃這個牌子的。還有小巧的電熱板、鹽粉、小刀……

這一次出行,她同樣沒有告知父母。

親情日益淡薄,愛情擦身而過。人與人的關系,有時薄弱如一片輕雲……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想再到石陽,也害怕再踏足石陽。

然而,就在可可作好出行準備的時候,房地產經紀突然來電,說買她舊房子的業主因為中了獎券發達了,把房子再轉手賣出。新業主從她先前留下的雜物櫃中找到一本署名為朱可可,銀碼只有幾千元的存折本。大概因為要密碼才能取錢,而且數目太少,上手業主懶得理會,一直把存折扔在櫃子里。但新業主卻認為要物歸原主,特意打電話給經紀聯絡她,說可以隨時回舊居取回。

可可想了一陣,記得小時候父母感情不和,花在她身上的錢財也分得特別仔細——爸爸負責她的伙食和學費;母親負責蘭姐的薪水。兩人都會各自給她零用錢。

後來她特意到銀行開了三個戶口,媽媽、爸爸和自己的錢分開存放。十五歲那年,她要買電腦,在自己的存折取款,之後隨意扔在房間的抽屜里,早陣搬家時也沒想起來。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