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他的手機「啪」地合上,燕子連忙埋頭拖著走廊地板。
書房門「喀嚓」打開,李皓見燕子就在門外,竟是愣了一下,好一陣才說︰「我有事要外出一會了。」然後別開視線繞過她身邊朝大廳走去。
「都十點多了,誰這麼晚還約你?」燕子望著他的背影問,語氣異常平和。她渴望他說是曉楠。就算是,若挑明了說,疼痛就能一分為二。
「朋友。」李皓在鞋櫃旁邊換鞋子,動作有點急躁,「你先睡吧,我很快回來。」
「不會是原非他們吧?」「不是。」
「那麼是誰?」燕子定定地望著他說,「接連數晚了,身為你的妻子我,總有權利問這麼一句話吧?」
李皓沒做聲,有點急躁地綁著鞋帶子。
「你就不能說一聲嗎?」燕子再問。
李皓依然不做聲,頗顯用力地掩上鞋櫃的門後大步朝大門走去。在拉開門時,他回看著她說︰「放心吧,我真的很快回來,什麼事也不會發生的。」
家門「砰」地關上。視線明明已經盯在那里、腦袋卻像在等待木門與門框在瞬間踫撞,仿佛無法承受任何的驚嚇似的害怕著,直至大廳空寂獷片,一壁鐘顯得分外夸張地「嘀嗒」冷叫。她不知道丈夫為什麼總不肯說謊話和真話,如果真是和曉楠見面,為何不能坦白告訴她?為何每每選在深夜時分?
燕子越想越覺不妥,漸漸更覺如坐針氈,百般不舒服。胸口悶悶地頂著,一涌一涌地向外冒著酸水,起身沖去洗手間,又吐不出什麼來。
她捂著嘴巴緩緩站起身子,扭頭望向洗臉盆正面的鏡子,內中的女人消瘦無神,唇白無色。回想這些日子丈夫對她的忽冷忽熱,對曉楠的緊張和寵溺,淚水不禁「撲撲」而下。
幼時她親耳听得鄉親恥笑文家是一門女將,後來更得知有相士說過她婚姻波折便老想著要一雪前「恥」,只為她不甘心,是的,是不甘心。
那麼,她該怎麼做或做些什麼才能令李皓正視她的存在?
想到這里,燕子「嗖」地站起身子,像剛才丈夫般的姿勢大步往臥室走去。換好衣服拿了手袋出來,走至門邊時,突然停子歪起腦袋—剛才隱約听
得李皓提到「隻果綠」,印象中附近只有長堤食街一條橫巷里有間這般名字的茶室。
==========
十五分鐘後,燕子站在「隻果綠」茶室的樹洞形大門邊猶豫不定—若步人「隻果綠」,她就有可能對上丈夫的眼楮。那麼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自然而然地避免與他沖突?
她立即想到了小麥。掏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約她喝茶去,卻沒寫明地址就迅速關閉手機,然後探頭前行,慢慢步人用綠作裝飾主調的「隻果綠」。
驟眼看去,滿眼皆是深淺不一的綠。燕子的個性敏感,清一冷色系會令她滋生一種無形的寒意。選了門邊一盤寬葉植物旁邊的小桌坐下,一位瘦削的男侍者連忙上前招呼,燕子迅速點了一壺壽眉和一小碟糯米餈。
待侍者走後,她有點坐不住了,便半站起身子用肘子撐著桌面仔細搜索每一角落。
她或許並不知道,自己的臉容和氣息,已經泄露出捉奸女人應有的表情—僵硬的肩、拉長的臉、緊抿的嘴,眼內一抹精冷的光……男侍者捧著茶具朝她走來,燕子渾然不覺。那男孩大抵見過些世面,會心一笑後,小心放下茶和小點,再輕手輕腳去了•悄望了好一陣還是沒有結果,千脆行動吧!燕子深吸一口氣,果真起步朝里面走去。
這兒佔地二百多平方米,以一溜幾間地鋪打通而建。大門一人便是大廳,右邊是廚房,必須一直往左邊走。穿過一扇擺滿水晶的飾櫃,後面便用小花基間開數個卡位。再進里面就是廂房了。
輕著腳步從通道慢慢前行,燕子半垂著眼簾睨向兩旁卡位上卿卿我我的男女。顯得停頓的腳步不時惹來某女孩羞澀垂首,某男孩扭頭狠瞪。
第一排不是。第二排也不是。走至了第三排,一個留著長發男人正摟著一個外形頗幼齒的少女在親吻,大概感應自己被注視,立時猛一回頭,臉容突現凶狠,「死女人!看什麼看,找死啊!」
燕子臉一白,連忙垂下頭飛快朝前面走去。這麼一來,她就看漏了一排廂位了。
所以,當她飛快跑至第五排廂位時,頭,不怕死地回望向第四排……
然後,她看到因為在腦海閃現過太多次,以致好一陣子仍然不曉得作出反應的畫面—一個男人坐在離她兩米之遙的卡位上,兩臂緊緊摟著……劉曉楠?
燕子驚愕間眨了眨眼楮—沒錯,就是劉曉楠!
男人的頭側放在她的肩窩處,所以燕子只清楚看到曉楠的臉。但男人身上那件灰藍色的外套,卻是化了灰她也認得出來—那是李皓自行設計後交給小麥加工,她乘小麥不在意時精心弄好再悄悄放回她位子上的杰作。
眼前的男女親密地摟抱著,用她在臆想中的動作摟抱在一起。搭在曉楠的左側肩頭的男人,也就是李皓似乎正輕輕摩擦著她耳畔的發絲!
一口氣猛提至嗓子眼!燕子幾乎無法呼吸!
周圍仍然有著悄悄的私語聲,音箱里仍然播著一首名為(Thedayyouwentaway歌,輕快的韻律掩去憂傷的味道,非本土語言的歌曲總是可以令听者忽略歌詞要表達的本意—不細心去听,就沒有人會記得這其實是一首憂傷的歌。
心,慢慢地變硬,漸漸連痛苦也感覺不到。她朝他們走去,一步一步地。
「這麼巧?」連聲音也分外的平靜。
兩個摟抱著的人立即分開身子,李皓抬頭,愕然迅速地竄上了他的臉!
曉楠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波浪形的長發掩著白白的小臉,眼楮微顯恍然,似乎李皓的摟抱對她而言非常熟悉,甚至安全得沒有因為環境改變而滋生些許驚怕的感覺。,李皓張著嘴巴不知要說些什麼,「嗯啊」了一聲正要解釋,卻見燕子已經一臉漠視地坐在兩人對面的位子上。
「你怎麼來了?其實……今晚是曉楠有點不開心,呃……她和男友吵嘴了,所以才約我出來……」
李皓垂下眼簾,放在桌面上的手不停地捋著白瓷藍色的小茶杯,顯示出他並不熟習這樣的瞞騙,還有這樣的尷尬場面。
心腔狠然一痛!她和李皓相處數月,他甚至沒有像剛才摟曉楠般緊緊地摟抱過她。積郁多時的委屈頓時涌漫心頭,氤氳水汽彌漫雙眼,她看不清楚曉楠的神色,只覺她用左手在臉上不停地輕按著,似乎要抹去些什麼。是李皓的痕跡?
「嫂嫂……」曉楠抬眼叫了她一聲。
「是你,真是你啊曉楠!」燕子慘然一笑,顫聲說,「我的直覺總是如此準確,電話響時猜出是你,在這兒見到的也是你。這半個月你每晚向李皓報到,為的是什麼?我真的弄不懂了!」
「弄不懂?」曉楠抬起美麗的小臉,一臉懵然地問,「嫂嫂有什麼弄不懂了?」
燕子極度反感!她討厭在應該嚴肅的時候還裝出無辜樣子顧左右而言他的人,「沒什麼,我只是記得你說要結婚了,何以還要流連夜店?」
「不結了!
「為什麼?!」燕子驚愕,「你和盛行不是要下個月結婚嗎?」
「他是個衰人!是個大壞蛋!我不再喜歡他了!
「他們前幾天為了點小事吵架,曉楠賭氣……我在安慰她……」李皓連忙插嘴。